一
“向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小蓮身體不適,不能伴您左右,還請多多包涵。”管事的於媽媽倍感歉意地深鞠一躬,眼神卻在不停地躲閃著,像是在害怕什麼。
男子微微頷首,思索了一會兒。繼而笑著道:“沒事,那向某便改日再來。”他重新扣上帽子,轉身走出了這雲繡閣。
一個女子輕輕推開窗,久久凝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嘴角上揚著正好的弧度。而後又合了窗。
初秋的街道倒也不見的有人在。
“於媽媽。”女子小聲喚著,欣喜般,“他說要來娶我過門。”手撫在窗沿上,用纖細的手指敲打著樂曲的節拍。
於媽媽卻並不歡喜,皺了眉,像是嗔怪道:“難不成你要放棄這老祖宗的基業?小蓮啊,聽於媽媽一句,遠離這紅塵俗世罷,越遠越好,做一個安寧的琵琶女終老多好。”說罷還搖了搖頭,歎息著,似憶起了何不願回首的傷心往事。
雲小蓮聽罷半晌未言語,抿著嘴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一個扭頭,門已關上,屋內靜謐般的清淨。
於媽媽回到房中,從抽屜中取出一個卷軸,攤開撫平,極好的一幅畫。
“小蓮,這幅畫,權當做你的嫁妝。”
二
向府。
“向先生,近來政府中如何動靜?”時暖帶著些許疲憊的神色,罷了歎了口氣。
“政府自上次的事來許是少了日本的支持收斂了些。”一向沉穩的向先生竟是皺了眉,“不過,政府的幾個元老人物走後,突然冒出的一個日本男子掌握了大權。看來也該是日本安插的人了。”搖搖頭,眼角的皺紋更加的深沉。
時暖條件反射般一驚:“那日本男子,你可知姓的什麼?”這心,猶若沉甸甸的什麼壓在上邊,竟疼得,竟會疼得這般真切。
“姓霧矢罷。”向先生皺著的眉舒展開來,“聽聞還有個中文名字。嘖,叫什麼來著。”
時暖抿了抿嘴唇,繼而泛濫了笑意,自己心裏當清楚得很了。
“哦,這樣啊。”時暖緩緩站起身,深鞠一躬,“那若沒什麼事,我先走一步了。”轉身出門,這一連貫動作,一氣嗬成。同那一日作畫時一般的行雲流水,而後該麵對的是,一世的糾葛。
三
政府。
男子揚起右手,製止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女子。短發。
“不必再說。”用的純正的中文,男子頓了一頓,“擇日空閑,封了那雲繡閣。”吐字清晰,卻似個渾渾噩噩,叫人膽戰心驚。
女子微微抬頭,一張見了令人惶恐的臉,這般猙獰。稍稍用手擋著,道:“是。”一字足矣,而後屈身退下。
門關上的頃刻寂靜,終在秋日的開端化為烏有。
四
“咚咚!”雲繡閣的門緩緩打開。
向先生方要張嘴喚“小蓮”,被女子修長的手指堵住:“噓,於媽媽睡了。”繼而輕手輕腳走出,合上門。轉身,是俏皮地一笑:“今故!”很是興奮,猶如天真的孩提,快樂得不能自已。
“欸,你呀。”他好似嗔怪道,手指刮過她的鼻尖。
小蓮親昵地挽過向今故。少了人前的端莊,在向今故麵前,隻不過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弱女子罷了。
“今故。”兩人漫步在初秋的街道上,“我好想,同你永遠在一起。”她的頭微微傾側,倚在他的肩上。莫名的安全感。
原本彎著的眉眼卻在下一刻黯然失色。
“當然,待我平息了亂黨,我會來娶你過門的。”他笑起來是滿額的皺紋。
雖說二人年紀是相差了幾近兩輪,向今故亦是有過妻室。那個時候的他風華正茂,家庭幸福美滿,卻因一場變故失去了最愛的兩個女子——妻子於氏和年僅六歲的女兒。他從此一蹶不振,為她守了整整十年未再娶。時間過得久了,他也想了明白,而後遇見小蓮,決意要用一生好好愛她,再不要輕易放手。小蓮亦是付出真心對待,怎還在乎年紀大小,情投意合便要天長地久。
不過女子突地想到於媽媽的那番話。她害怕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所以現如今的抉擇,叫的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