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編說事

作者:劉愛平

人富足之後,想法就多了,我們常說養心修性,這恐怕就是富足者企圖玩味的東西之一。這裏為何用“企圖”二字?自然是說想法和現實是有差距的。試想,一個浮躁的人正趕上了一個浮躁的年份,且又擁有了浮躁的資本(富足),養心修性往往就變成了一種奢侈。但是,人在追求目標的問題上,又顯得特別的固執,因此,當心和性情難得自我調節和自我修養時,往往又會把外部的世界當做一種寄托,也就是說希望用一種優雅、淡定的環境,求得一時半刻的心情平和。如此,當然是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了,不過,因此也火紅了兩個字:裝飾。裝飾是什麼?最通俗的理解,就是用一種材料裝點、粉飾或者覆蓋另一種物質,讓粗俗由此細潤起來,讓腐朽由此神奇起來。譬如說我們去購置新房,除卻個性因素之外,還有一個必需的考量,那便是社區的環境:花草知多少?樹木有幾何?這裏,花草樹木就是樓台亭榭的裝飾。假如缺失了它,樓便是鋼筋水泥的堆積,沒有色彩,也就無法生動了。人行走在沒有色彩的空間,那就無異於穿越一條陰森的通道,哪還有養心修性的雅興!再譬如說居室。居室再大,其實也是一個狹窄的空間,但是,對於現代人而言,它的功能不僅是避雨遮雨、日落而息的場所。“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冬夏與春秋”,這句詩未必隻是對邀功爭寵、爾虞我詐者的勸誡,也道出了另一種妙趣,那便是人若真想養心修性,家居就是一個奇妙的地方。當然,如何讓家居肩負起這一使命,裝飾又成了一種必須。有人喜歡寬敞的書房,有人喜歡明亮的客廳,有人喜歡溫馨的臥室,而有人則恰恰相反,寬敞不講究,明亮不刻意,溫馨不佯裝,情調淡雅就好,色彩自然就行。這裏,我們又有了一份悟出:裝飾雖是必不可少,但也得因人而異,因趣而異,不然,裝飾就成了人的負累,所謂“吳牛喘月”,不是月亮的罪過,也是月亮惹出的忌疑。同此一理,人對裝飾有了恐懼,家何以寄情,人又何以養性呢?

其實,裝飾不僅是物對物的覆蓋,更是物對人的青睞,換而言之,裝飾可以讓一種靜止變得鮮活起來,也可以讓鮮活的人變得更加靈性起來,也就是說,人更需要裝飾。我們為什麼把衣服又稱之服飾呢,說的就是衣物對人裝飾的重要程度。有位西方美學大師說過一句話:衣服是人類的第二皮膚。此話可謂妙語!我們常說,衣服不需講究,合體就行,幹淨則可,無隙就好。此話未必有錯,但它適應的不過是一種通常範疇,不然也就沒有“馬靠鞍配,人靠衣裝”之說了。因此,衣可以使人精神亦可以使人靚麗,在不同的場合裏,它還能製造氣氛,烘托主題。就說婚嫁。我們為什麼總覺得新娘無比漂亮?聖潔的婚紗肯定操縱了我們的眼睛;再說談判。我們為什麼總覺得氣氛無比莊重?西裝革履無疑強化了我們的感覺……不過,如何讓衣服來裝飾我們,也有一個審美和習俗問題,但若撕裂了它,人便會尷尬。不妨設想一下,婚禮上穿黑色服飾,喪禮上著紅色織物,那將是何等難堪的景象。當然,對於人而言,裝飾我們的不僅僅是衣物,還有一種源於自身的東西,我們更是忽視不得。比方說語言。人和人交流少不了語言,但語言的巧妙運用卻會決定交流的結果。這裏,語言就成了人的裝飾品。不錯,語言表達往往受學識多寡的限製,但說話的親和力卻又未必會因人而異。除卻學識厚薄,不同的性格也能催生出不同的表達方式,但說話的真誠度卻又未必會因人而異。也就是說,不管我們用怎樣的語言來裝飾自己,深奧的還是膚淺的,隻要是發自內心的,那便是真實的,有親和力的,否則,好事會變壞事,壞事會變爛事。舉個例子:有個男孩去相親,好事吧?但見那女孩文靜有餘,且偏好文學,便誇誇其談開去,古代的學者,國外的文豪,都成了他的談資。可惜,在他談興濃烈時,那女孩揚長而去了。為什麼?他把漢朝人氏說成了唐朝子民,把西方的人傑說成了東方的翹楚,那女孩不走才怪呢。其實,男孩是個理工科高才生,不懂沒關係,但用不懂的東西來裝飾自己,其結果肯定是把好事變成了壞事,因為你糟糕透頂的裝飾沒有尊重對方,最後隻能是羞辱自己。再比方說,微笑也是一種裝飾。真善美的微笑,會讓自己燦爛,也會使對方深感愉悅,否則,笑就會變成利器,有“笑裏藏刀”一說就是例證。果真如此,笑就成了刀的裝飾,至此,我們不恐怖也難了。

總之,裝飾不可少,但我們必須學會裝飾,因為它有兩張臉,是糖果,亦是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