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映紅了天際,炙熱的火光毫不留情的將一座座宮殿吞噬。烈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房屋的倒塌聲蓋住了哭聲和叫喊聲。
奪位的佞臣帶著叛軍如江水般洶湧而至,強行推開最後一道城門,待宮內的禁軍欲抵抗之時,卻發現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原來早有人在食物中放入了化功散。
失去了抵抗,就隻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長劍出鞘的聲音浸的人心底生寒,受到驚嚇的宮人們四下逃竄,最終卻在驚恐中讓人斬殺,溫熱的血噴濺在廊柱上,噴濺在花草上,噴濺在石桌石椅上,最終染紅了整個池塘。
在刀光火影中,有一個麵龐如魔鬼般笑的殘忍而嗜血,鮮血染紅了手中的劍,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淒厲的叫喊之後湮滅入塵,隻留下濃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那一夜,司馬一族被屠殺殆盡,江山易主,血流成河。
那一夜,一個剛滿八歲的女孩躲在暗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在叛亂之中,眼淚流盡卻無能為力。
那一夜,她指天發誓,在血仇未報之前,她絕不能死。
然而,就在那一夜,月亮很亮,很圓,純白的月光如紗般的傾瀉在石板路上,映出了滿地的屍體,淒美的不似人間。
從此,她討厭圓月,因為在那個月圓之夜,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每當十五月圓的時候,似乎都能透過月亮看到親人的容顏,痛苦而茫然,絕望亦痛苦。
被烈火包圍的宮城,親人們淒厲的叫喊,佞臣嘴角得逞的笑意,不論如何揮劍都如幽靈一樣徘徊在眼前,迫人煩躁得發瘋。
這樣的夢境跟了她整整八年,揮之不去。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走開……都走開……”易淩瑤毫無意識的輕輕囈語,雙眉緊蹙,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薄汗。
她,似乎睡的很痛苦。
夜晟音坐在離她不遠處的軟榻上,深邃的眸靜靜的凝視著她,心中泛起微悔,也許昨天真的下手太重了。
惜雪來看過幾次,煎好的藥熱了又冷,冷了再熱,隻希望她醒來之後能夠及時喝藥,但易淩瑤卻仍然昏睡著,而且似乎被夢靨纏身,睡的極不安穩。
心中沒來由的糾痛著,惜雪歎了口氣,望了望在易淩瑤身旁端坐的夜晟音,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勇氣張口。樓主雖然狠心打了她,但卻在這坐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應該也是擔心的吧。
“水……水……”易淩瑤呢喃的開口,但眼皮卻似有千斤重,怎麼都睜不開。
恍惚中,身體被人輕柔的扶起,溫熱的茶水順著杯盞的邊沿輕輕注入口中,幹燥的喉嚨經過水的潤澤,已不像先前那麼難受。
慢慢的將她放平躺下,下一刻她的手卻抓住他的手臂,輕輕囈語道,“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全是血……好可怕……好怕”。
夜晟音微微皺眉,試著鬆了鬆手臂,無奈她的手抓的死緊。一聲輕歎從夜晟音口中逸出,幽深的眸似有瀲灩浮動,隨即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在床沿尋了一處安然而坐。
易淩瑤隻覺身體疲憊的要命,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睛,意識仍然處於混沌狀態。也許因為身側的陪伴,心中的恐懼稍稍減輕,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次日巳時。
而且是被惜雪很不禮貌的尖叫聲吵醒。
從窗外射入的陽光輕柔的包圍著床榻上寧然而睡的女子,她的手緊緊抓著身側之人的手臂,而身側之人神色平靜,為了不吵醒她,竟然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當惜雪端著藥碗推門而入的那一霎那,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而她就這樣尷尬的站在門邊,不知是進是出,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怎麼了惜雪,一大早大驚小——”易淩瑤有些不悅的睜開眼睛,當看清身側之人時,最後一個字硬生生的卡在了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