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遼東重鎮,撫遠城。
江南之地,此時不過剛剛有了秋天的跡象,可撫遠已是寒意甚濃,三日前,一場初雪毫無征兆地下了一日一夜,來不及融化之時,大祁的軍隊就與城外的叛軍較量上了,這亦是慕容澈來撫遠後的第一仗。
城門緊閉的城牆上,有一大紅懸掛物格外醒目:一抹嫣紅裹著一名女子,女子黑發如瀑,眉眼兒落寞而又不失精致。
她,就是被慕容澈從千裏之外帶到撫遠的寧若。
柳絮般的雪花,片片堆上她的烏發,凝住她的蝶翼長睫,她眸光呆滯地望著城外整軍待發的將士,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隨即,絕望地闔上雙眸。
雖是不抱希望地一瞥,她依舊有著痛到骨髓的絕望。
她一直想不通:她既是一直找不到活著的樂趣,那為何又貪生怕死?比喻此時,不過一死而已,她為何要如此絕望?
慕容澈費盡心思將她從千裏之外帶到撫遠,連日來,慕容澈隻下令將她懸掛在城牆上,對叛軍的挑釁置之不理。
在今日看清叛軍主帥之前,寧若一直沒有想明白:她有何能耐能擔當此大任,但現在,她了然於心。
叛軍主帥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聲稱歸隱的大祁太子——慕容瀛,那一夜,慕容瀛並沒有被燒死,隻是趁機離開京師而已,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遼東,一躍成為段部叛軍的主帥。
皚皚白雪之中,他一襲明黃緞袍,外披紫貂裘大衣,銀狐氈笠上鑲著耀眼的寶石,整個人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與往日所見截然不同的銳氣,眉宇間的果敢英氣也是不隱自現。
慕容瀛自導自演的一場戲,有她的傾心相助,如今,他的實力早已是今非昔比。
寧若將視線轉向身後一側的慕容澈,笑得有些淒涼:“今非昔比,他不會因我受製於任何人,何況,他待我,從來都是心存利用得多,你別枉費心機。”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她不奢求他會給予什麼,隻求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給她一個體麵的死法。
寒風中,慕容澈的一襲雪色盔甲與周遭的景致幾乎融為一體,他抬了抬手,有人將寧若拉到城牆之上,他伸手扯住寧若,將她推至城牆邊緣,與她並排而立,風吹起她的發絲,一縷一縷切割著他俊逸的臉頰:“慕容瀛,本將數到三,倘若你還不退兵,本將就將這個女人推下去。”
巍巍城牆,將是她的葬身之地,片片白雪,將是她的靈幡。
寧若平視著前方,聲音冰涼徹骨:“你-你-就-這麼-決定了?”
慕容澈清冷的聲音又起:“一”
蕭玨在一旁幫腔作勢:“慕容瀛,你可看好了——這個女人為成全你的大計,不惜犧牲自我,你當真舍得?倘若你是無情之人,為何不在你大計得成之後將她殺了?你的人在死牢之中三番五次地救她,可見你對她一往情深。”
“什麼?”寧若一臉訝然地將蕭玨望著:原來,死牢之中,幾番將她救出鬼門關之人,不是慕容澈,而是慕容瀛?那麼,一早,慕容瀛便已識破她的意圖,隻不過將計就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