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先前慕容涆用過的那枚茶杯,粉身碎骨,慕容澈喟然一歎,唇角勾出一抹澀苦的笑意,自嘲道:“我從無不臣之心,卻有不臣之舉,誰之過?”
阿旺一邊布置文房四寶,一邊提醒:“子寧,該給蕭瑀一個準信兒,不然他……”阿旺欲言又止,此番慕容澈征戰遼東,蕭瑀的態度一直隱晦不明,他理應支持慕容澈,卻一直上奏,不宜輕易出動玄天軍,反而讓慕容涆搶了先機。沒了蕭瑀的支持,慕容澈今後的路將會愈發難走。
慕容澈執起筆,卻遲遲未寫下一個字。多年來,蕭府一直支持他,蕭瑀是他的表兄,曾經,他們一起指點江山,英雄所見略同,卻不知從何時起,蕭瑀與他漸漸疏遠,蕭瑀,漸漸成為一個看不透,摸不準的謎。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
阿旺探頭瞄了一眼宣紙,卻赫然發現慕容澈所寫,詞不達意,連連急道:“子寧,你好好寫,晚一步,這信就沒法兒送給蕭瑀。”蕭玨將於今夜子時,返回京城,他將是最為合適的送信人。
慕容澈擲下毛筆,將宣紙直接封進牛皮信封,朝阿旺扔了過去:“交給蕭玨。”
阿旺將到嘴邊的話壓了回去,接過信封,揣進懷裏,走了兩步,又退回來,低下聲音問:“子寧,倘若他不出手,那,那-就-當真-讓寧若-受辱?一切雖是依計行事,可萬一-萬一……他袖手旁觀呢?”阿旺有些著急,也有些擔心:一則擔心這招險棋並不奏效,慕容涆對寧若有情不假,可一個女人相較於男人的宏圖大業又算得了什麼!二則,倘若慕容涆不去軍營,將寧若帶走,那寧若該怎麼處置?她寧願死,也不會交出徽記,可當真能將她處死嗎?
慕容澈闔上眼眸,將眸中的一抹情愫掩下,聲音染上薄怒:“阿旺,你的話有些多。”
阿旺立即噤聲,轉身退下。
紛擾的大帳,瞬時寂靜得落針可聞。慕容澈取出一枚玉兔雕刻,用一方白色絲帕細細擦拭著,擦著擦著,眉心卻是漸漸擰起,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伴隨著一聲淡淡的歎息聲,那枚玉雕被隨手一扔,墜入火紅的炭火之中,他凝著玉雕,唇角一縷飄渺虛無的笑意將他眸中的黯淡映襯得格外明顯。
他和她之間,到底怎麼了……整個計劃,依舊完美,可自己為何那麼不安?
他是大祁戰神,曾執行過無數次的計劃,無一不是完美收場,可從未有一次像這次這般心中沒底,不是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而是心有恐懼,一種因為在乎的恐懼就這樣滿滿地充斥在心房。
恐怕沒有人知道他這次披掛上陣的真相,所有人皆以為他正得勢,其實不是。
慕容澈的眼前漸漸顯現出他與慕容琛深夜密談的一幕……
在慕容琛的旨意傳達朝野前,他們有過一次密談。
那夜,慕容琛深夜來到他的府上,以一種很秘密的方式進入他的府上。
見到慕容琛的那一刻,他沒有很意外,隻淡淡地問:“皇上,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慕容琛直截了當地說:“朕一直都知道你的計劃,也一直都知道你的軟肋之所在,所以,你應該知道朕的來意。”
他勾唇冷笑,問:“皇上,你這是威脅?”
慕容琛同樣冷笑,“朕之前不拆穿你的小把戲,不代表朕不會過問,此時,朕就要過問你的私事——你若執意為了一個女子而罔顧大祁江山不顧,朕絕不會手軟。”稍稍頓了一頓,慕容琛的聲音愈發凜冽,“你是大祁的戰神,這一點,毋庸置疑,有生之年,你都得活在這個光環之下,所以,遼東這一仗,你必須完勝。”
“可臣倘若輸了呢?”他輕輕地笑,笑聲中沒有半點兒溫度,“皇上就這麼篤定臣這次會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