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至,葛阿布剛將慕容澈包紮完畢,正要喂他幾口水,慕容瀛帶著人破門而入,他自知阻攔無用,隻得退後,眼睜睜看著來人粗魯地將慕容澈搬到馬車上,所幸,他能一道前往。
一路車馬勞頓,天微亮,慕容瀛一行在一處廢棄的木屋前止步,木屋建在高處,俯瞰之下,視線很是開闊。
葛阿布顧不上看風景,一邊擦著額角的汗水,一邊忐忑不安地望一眼慕容瀛,見他正興致勃勃地望向前方,葛阿布急忙扶起慕容澈,動作極快卻又異常小心地撕開他肩胛骨處的血色布條,傷口已崩裂開來,血水溶溶,白骨清晰可見,骨頭被一再穿刺,個把時辰的救治根本無濟於事。這樣重的傷勢,慕容澈理應臥床靜養,卻又被迫隨車馬顛簸,葛阿布一邊搖頭,一邊在心中歎息:盡管他的醫術很是高明,盡管他對慕容澈的醫治盡心至極,可眼下依舊憂心忡忡——慕容澈這個樣子,稍微動一動,傷口就會流血不止,慕容瀛興師動眾地帶他來到此處,目的絕不簡單,倘若遇上動肝火、動拳頭的事,慕容澈這一副肩胛骨怕是要永遠地廢棄。
慕容澈於他有恩,他是知恩圖報之人,略一沉吟,葛阿布趁無人注意,悄悄將一粒黑色藥丸塞進慕容澈口中,聲如蚊呐:“將軍,我隻能幫你到此,你千萬要忍住,否則——”葛阿布瞥到慕容瀛正朝這邊走來,連忙止住話,低著頭,繼續給慕容澈的傷口上藥。
慕容瀛踩過藥粉,一撩衣襟,歪坐在胡床上,伸手一指:“葛阿布,這裏沒你什麼事,你一邊呆著去。”
葛阿布心疼地望一眼那些藥粉,立即低眉順眼地退到一邊,兀自吸了幾口冷氣後,悄悄將手心的一點兒藥粉藏在懷裏。
慕容瀛伸手捏了捏一處尚未包紮的傷口,嗤之以鼻:“葛阿布的手藝還真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就能止血,看來,本大王之前是小瞧了他的醫術,早知如此,那日就應該多穿刺幾下。”
穿透活人的骨頭,那份痛,駭人聽聞,此時,在慕容瀛說來,卻像在說一件不打緊的事,仿若穿骨鎖鏈隻是在一塊豆腐上紮進紮出。
慕容澈臉色泛白,額頭冷汗涔涔,聲音微弱卻透著幾分陰冷,隱隱彌漫出殺氣:“好戲什麼時候開始?”
慕容瀛陰測測一笑,一指前方:“看好嘍,好戲正在上演。靖王爺,今日,我帶你看場好戲,定叫你終生刻骨銘心。”他一個眼神兒示意,身後的侍衛立刻動作粗暴地將慕容澈推搡到胡床一端,又一腳揣在慕容澈的膝蓋處,他秀頎的身姿“哐啷”一聲,摔在地上,很像是瓷器破碎的聲音,清脆入耳。
慕容澈肅殺的眼風,倏地飛到那名侍衛麵上,未作遲疑,他的嘴唇微微一顫,整個人再度站起,秀頎的身姿,迎風而立,背影雖是蕭索,卻也巍巍挺拔,隱隱迸發出泰山壓頂不彎腰之氣勢,白衣之上的朵朵殷紅,在朝霞的觸撫下,透著說不出的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