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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景福二年。一軍士正快馬加鞭地向薊州城奔來。
“來者何人?”城門守卒欲將其攔下。隻見來者手持符節,大聲嗬道:“我乃盧龍節度使麾下,有要事拜見你家刺史大人,還不速速閃開!”眾兵士聽後紛紛避到一旁,讓出道來,任他向刺史府而去。
與此同時,刺史府中。
一人來回踱步,一人坐在椅上,手拿一官文。邊看邊念,“......匡威淫我妻張氏,禽獸所為。此不堪之人,如何擔當朝廷一方藩鎮。匡籌不才,天子授檢校司徒,然亦為前盧龍大人之子。時值多事之秋,自當承父誌以報天恩......已遣使奏聞天子,為盧龍留後。匡威之罪,其罪一人。幽州治下,大小官吏,官留原職,悉聽節製。自即日起,原匡威印信,不複再用......”
讀到這裏,那人倏地一下站了起來。說道,“刺史大人,這,怎會至此啊。”
“韓司馬,我急招你前來正為此官信,想聽聽你的想法。坐,坐,快坐下來。”被稱作刺史的那人,邊說邊招手示意那位韓司馬坐下來。自個兒也坐在了大廳的主位上。
“是,大人,容屬下想想。”韓司馬定了定神,徐徐坐下。
“但說無妨,整個薊州城,我趙某,就信得過韓先生你一人啊。如此關頭,望先生不吝賜教。”刺史見對方有些猶豫,撇開各自官職,稱其先生以示尊重。
“大人,此文何時送來,使者此時何在?”
“哎喲,我說韓先生啊,使者昨日晌午後就來了,看完信後,我這個心是七上八下的,立刻遣人四處找您,也沒尋到,不瞞你說,我昨晚一夜都沒闔眼。你說你這是的,唉。”
“望大人見諒,昨日屬下一早就陪賤內去廟裏了,就在山中廟內留宿了一晚。今天回到家中後,方得知大人找我,便即刻趕來了。”
原來,自唐室衰微,各地藩鎮割據。所謂“司馬”、“別駕”等,雖名為刺史副職,也早已名不副實了。就像李匡籌的“司徒”一職為正一品,但“檢校司徒”僅僅就是“閑散官”了,有品無職。主要表達深受朝廷恩寵。故而這韓司馬可如此閑散自由。從刺史話語中不難看出,這個韓司馬,更多像倚重的幕僚。
“哦,又陪夫人求子去了。”刺史心中嘀咕,“這韓司馬與其夫人感情彌篤,婚後多年還無子嗣,又不肯納妾,也難怪了。”
刺史回過神兒來又道,“韓先生啊,昨夜陪那使者在春風樓裏,飲酒作樂,他是逍遙快活,我可是如坐針氈啊。此時,那來使約莫著還在驛站裏呼呼大睡呢。”
“哦。大人既然如此抬舉屬下,那我就鬥膽說上兩句。前些日子我們剛收到捷報,說節度使大人剛在元氏大敗李克用,現在鎮州,不日將率幾萬精兵返回幽州。可有此事?”
“對啊,這捷報還是先生你先收到後再遞呈給我的。”
“蔚州戍將劉仁恭所部數萬眾,輪換期將至,按時間來算,下月初也該回幽州了吧。”
“按慣例當是如此。先生,您這是————”不等刺史說完,韓司馬又接著問道,“盧龍節度使自將領兵而出,現幽州城中,所剩兵馬應該不足兩萬,而我薊州此時還尚有戍卒八千,是嗎?”
“哦,先生的意思,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您是說,我們支持李匡威,哦,不,是盧龍節度使大人,助其討伐其弟李匡籌的謀逆行為。”刺史一臉恍然大悟狀。
“不,我沒這麼說。”看著疑惑的刺史,韓司馬又接著說,“大人,我還有幾個問題。您說,幽州城防,可以抵擋多少兵眾,幽州儲糧,又可被圍困多少時日?”
“這個,這個,”刺史一時語塞。這也難怪,幽州是邊關第一雄鎮,無論城防,或是儲備都是外敵在短時間內難以攻破的大難題。
“李匡威,劉仁恭所率將領部眾的家業,妻小,現在何處?”韓司馬緊接著問道。
刺史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在幽州。”話音一落,不禁拍了一下桌子,望著韓司馬大聲道,“賢弟果然高見!”這個問題太關鍵了。田產、家眷不僅僅對李匡威和劉仁恭兩人的部將會產生投鼠忌器的威懾,更重要的是,現今的武人更多像釋傭軍,大都談不上有多高的忠誠度。這一問一答,看似平常,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所以這刺史又把韓司馬管做“賢弟”來稱呼了。
“文中所說,其兄李匡威率兵前往鎮州之前,酒後奸淫弟媳,也就是他李匡籌的妻子,刺史大人此前可有耳聞?”
“有,是有聽說。盧龍軍中,最近也時有傳出對節度使大人不尊,替檢校司徒大人不平之聲。”刺史低語回應道。
“李匡威奸淫弟媳,是為無禮;李匡籌奪兄之位,是為不義。而他兄弟鬩牆,本是家事,我們做外人的,又是屬下,能做什麼呢?再者說,李匡籌的使者已經到了,而那李匡威難道不與你們各州刺史大人聯絡嗎?畢竟,他目前名義上還是我們各州縣的節度使啊。依屬下看————”未等這位司馬大人說完,突然傳來了聲。
“誰人這麼大膽!我不是說過了嗎,要和韓司馬共商大事,不能打擾!”刺史怒吼。
“回刺史大人的話,小的有要事通報。”門外一家仆顫聲回道。
“給我滾進來吧,說!”
隻見這家仆突地一下跪倒,舉過頭頂奉上一個符節,“稟老爺,盧龍節度使大人有使者到,已經在偏廳候著了。”
刺史向司馬望去,韓司馬會意地站起身來,對家仆說,“去告訴使者大人,就說,你家大人身體小恙,聞信使來,已經起身梳洗,請他稍息片刻,大人隨即就來。”
家仆聽完貓起頭來,正想聽刺史怎麼說,隻聽主人大聲斥道,“還不速去!”
刺史站起身來,疾步走向司馬,緊緊握著他的手說,“賢弟,果如你所料,盧龍節度使的信使也到了,望賢弟陪愚兄一同前往。”
“遵命。隻是屬下沒料到這麼快,想是已經出事了。但請大人見麵時,少言,勿輕做表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薊州刺史府偏廳。
“哎呦喂,不知尊使前來,恕趙敬我怠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刺史堆著滿臉笑容,弓著身子,小跑般來到信使前抱拳道。
使者立刻起身回禮道,“卑職奉盧龍節度使之命,特來通傳刺史大人,盧龍節度使大人率師凱旋,大軍兩日前已至博野。並矚卑職麵呈親筆書函一封與大人。”言畢,側目看了看趙刺史身後的韓司馬。
“哦,容我介紹。這位是我刺史府的司馬。趙某前日偶然風寒,韓司馬真是上心,今天特來探望。”
韓司馬引身上前道:“尊使大人有禮了,下官韓融。”
使者於是遞上書函,趙刺史接過,隨即拆開,看了起來,看完後,笑道,“哈哈,韓司馬乃我趙某之心腹,都不是外人,大家坐,大家一起坐下吧。韓司馬,你也看看吧。”隨手將信遞給了身旁的韓融,在趙刺史不知所謂地笑聲中,三人以賓主之位落座。
隻見那信中僅寥寥數字:十萬雄獅,得勝凱旋。師至博野,匡籌謀逆,竊據幽州。爾等見字,出兵幽州,蔚州之兵,業已受命。與我三麵共伐之。
“趙某半月前得知節度使大人大敗獨眼李克用,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這時,看完信後的韓融接過刺史的話繼續說道,“刺史大人自收到捷報當日,就通報薊州治下,軍民無不歡欣鼓舞。按刺史大人之命,下官已令各地籌辦賀禮。原本以為節度使大人會在鎮州成德節度使那兒,長敘叔侄之誼。未料前日都到博野了。我等言語之時,想必正在城中接受百官之賀了吧。隻是這賀禮還未籌辦妥當。請刺史大人和尊使,責辦下官辦事不力,瀆職之罪。”說完,起身拜倒。
座上的另兩位,都沒有料到韓融這個變化。趙刺史懵了,“嗯,這個,那個的。”不知所雲地向使者望去。也難怪趙刺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何時叫韓融籌辦什麼賀禮了?再說,現今幽州情況不明,何談“李匡威在幽州城受百官之賀”啊。
那使者更是不知所措,趕緊將韓融扶起,說道,“韓大人言重了,快快請起。”
接著一聲長歎,“實不相瞞,如信中所說,李匡籌那小兒在幽州自稱盧龍留後,擁兵作亂,在我軍回幽州的途中設下埋伏,我軍倉促應戰,現對陣於博野。昨日,節度使大人命我前來求援。現如今,大人依然還在博野啊。節度使大人的意思是,薊州兵馬此時可趁幽州空虛,一舉拿下。”
聽聞此言,未料事竟以至此。趙敬一驚,手中茶杯翻到在案幾之上。
那韓融三言兩語,就把如今情勢套了出來,從使者話中,可以推測,一、李匡威中了李匡籌的埋伏,傷亡肯定很嚴重,不然不會派使者來薊州。所謂“對陣博野”,不如說是李匡威“被困博野”;二、使者情急之下也沒提蔚州。故而蔚州劉仁恭的兵馬此時也絕非像信中所說“業已受命”,李匡威必會派信使去蔚州,此時到沒到且不說,就說那劉仁恭也未必會領命;三、薊州與幽州相互比鄰,讓薊州兵馬攻擊幽州,不管博野那兒是“對陣”也好,“被困”也罷,幽州此時防備空虛卻是事實。李匡威想使得這招兒就是“圍魏救趙”。薊州兵馬如果攻下幽州最好,攻不下來,也能暫解李匡威的“博野之圍”。趙敬想到這裏,心裏暗歎,韓融這小子果然有兩下子。也可見這信使不過一馬前卒,莽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