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心叵測(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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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州城外十裏兵營裏的趙敬,心情很不錯。原來是薊州兵在居庸關立了大功,李匡籌發來了嘉獎令。趙敬便去了軍營,犒勞有功將士。本來他是叫韓融同去,但他派去的趙三回報說,韓司馬身體抱恙,不能成行。吃了不少酒的趙敬在回城的路上,他想,何不順道去看看韓融呢,於是帶了一名親隨,策馬來到了韓家莊。

家仆是認得趙敬的,說是去通報主人來迎客。趙敬說道,“何必通報,你家主人有病在身,無須多禮。前麵帶路,引我去了就是。”

家仆自然不敢阻擋。領了趙敬進了後院,來到了書房,“請趙大人先在書房稍息片刻,小的去請我家少爺。”

“也好。去吧。”趙敬坐下來,喝著茶說。

趙敬看著書架上,一排一排的書,心裏道,“韓司馬果然是有學問的人啊。”

又起身觀賞起牆上的字畫。走著走著,便來到了書案前,不小心將案頭的幾本書碰了下來,便俯下身來收拾,

“資治通鑒?”趙敬嘴上念道,認得是韓融的筆跡,好奇地拿在手上,翻看起來。

開篇就是像記流水賬一樣,寫的都是今年大唐境內發生的一些事情,心中納悶,韓融記這些有何用。正看著的時候,隻聽見,“不知大人到訪,屬下有失遠迎。”。

韓融走上前來,見趙敬蹲在地上,手裏拿著《資治通鑒》,正不知說什麼好時,

趙敬開腔了,“賢弟啊,寫這作甚?”說罷將書扔在了書案了。

“哈哈,屬下閑來無事,隨便寫寫。大人請坐。”見趙敬如此說來,韓融心裏道,“原是沒看幾行,萬幸,萬幸。”招呼趙敬又坐了下來。

“趙三回報說賢弟小恙,趙某從兵營過來,順路看看你。其實此次嘉獎,趙某心裏是有數的,功勞當屬賢弟啊。哦,對了,身體如何?”

“謝大人。屬下身體並無大礙。”韓融回道。

“那就好。”

趙敬本就有些酒醉,扯東扯西的,說得都是些無謂的話,韓融在一旁應付。此略過不表。後來,想是也累了,趙敬便起身回了薊州城。

趙敬走後,韓融趕忙將《資治通鑒》收好,心道,“如此奇書,還是少些人知道為好。”

古尚賢對韓融講的什麼從一千年後來到了唐朝,韓融其實沒有弄明白,他能理解地就是,這一切都應是命理,而《資治通鑒》就是天機。至於這“天機”怎麼找上了他,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不能恣意妄為。所以,古尚賢對他講的話,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妻子。

而小樂呢,有時也會說些讓韓家莊上下都聽不懂的話,大家也隻道是,各地風俗迥異。聽過也就忘了。慢慢地,小樂說得也都是周圍所見所聽的事情,逐漸習慣韓知古這個名字了。因為,他已經開始叫韓融夫婦爹娘了。

就這樣,轉眼間到了五月。這一日,趙敬又接到了幽州讓他出兵樂壽的命令。

事情的經過大概是這樣:自從李匡威在博野被他弟弟打敗,被奪了幽州地盤後,走投無路,帶著殘兵殘將到了鎮州成德節度使王鎔那裏。因為,說起來要不是李匡威出兵來救王鎔,也不會被弟弟奪位。王鎔感激,不僅給李匡威好吃好喝,還給了府第,甚至以父事之。可是,好景不長,昔日怎麼說也是一方諸侯的李匡威,現今寄人籬下,竟有了取而代之的念頭。不料不僅沒有成功,反而被王鎔給殺了。

李匡籌於是給朝廷上表說,我哥哥雖然做了些壞事,所以我把他趕跑了,但他王鎔算老幾,竟敢殺了他,我要替他報仇,請朝廷同意他出兵討伐王鎔。李匡籌不見得和他哥哥多有感情,無非是找個借口想奪王鎔的地盤。在請奏朝廷的同時,李匡籌就給自己治下的州府下了動員令。

趙敬在收到幽州的官文後,困惑了,或者說是震驚。總之就是那麼一怔。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回想起了,前些日子醉後拜訪韓融的那一天的某些片段,準確的說是他拿著本書翻看的那一刻。雖然是走馬觀花,一目十行粗看,但在被韓融進來打斷時,隱約看見似乎有“李匡籌出兵攻王鎔之樂壽、武強,以報殺匡威之恥”的字句。

趙敬當時酒醉,又被韓融打岔,這模糊的記憶也就沉積了下去,直到今天,當他收到命令後,那一句反而清晰起來。

趙敬糊塗了,難道是自己醉酒神誌不清,眼花了不成?不對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句。如果是看錯了,現在怎麼又如此清晰地記得?如果真是看見了,這又作何解釋?

解鈴還須係鈴人。趙敬心想,我向那韓融討來看看便是。心中又道,若那韓融爽快的答應,便是自己庸人自擾。若他搪塞不給,就必有蹊蹺了。

於是趙敬直接出了刺史府,朝韓家莊而去。

當家仆來報趙敬到訪的時候,韓融正與兒子知古在後院玩耍,便讓人領孩子回妻子那裏,起身相迎。

趙敬隨著家仆進了後院,正巧與知古碰了個正麵,心道,這小兒似曾相識,隨口問道,“好生麵熟,是誰家孩兒?”

“回大人的話,是我家少主。”家仆說。正欲再問,隻見韓融迎了上來。

兩人相互施禮,來到了書房。

幾句閑話後,趙敬道,“前節度使大人李匡威在鎮州遇害了。”

趙敬冷不丁冒出這句話,韓融竟沒做回答,因為他早就知道了,當然是從《資治通鑒》裏看到的,這下意識裏已認為事實,故而隻是繼續聽,沒接話。

可是趙敬就納悶了,就又大聲重複道,“前節度使大人李匡威在鎮州遇害了。”

這下韓融頓覺失態,趕緊回應,“有這等事兒?何故?”

然後,趙敬就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兩人又商量了一下相關的出兵事宜。公務說完後,趙敬問道,“賢弟,恕趙某唐突,你何時得來一子?”

聽趙敬這麼一問,韓融起身道,“這是屬下的不對了。大人說得孩兒,是屬下剛過繼的兒子。原是那誤殺博野使者古尚賢之子。”

“哦?”

“自大人開恩,著屬下放了他們之後。我見這古尚賢受了重傷,二人可憐,便領回了韓家莊。不久這孩子的爹就死了,大人也知道,屬下多年無子,也就收了他為子,喚做知古。大人日理萬機,故而沒將家中小事告與大人。萬望海涵。”韓融解釋著。

“哦,原來如此,我說怎這般眼熟。賢弟宅心仁厚,韓家不愧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啊。”

趙敬一邊說,一邊也就走到了書案前,四處張望,找尋著那本使他困惑的書。

“哦,賢弟,前些日我來貴府時,看見的那部你寫的書,現在何處啊?”趙敬順手拿起案上的一書,假意翻看,問道。

這一問,可是把韓融問呆了。心想趙敬為何有此一問,難道他已知曉。不可能啊,此書隻有他和古尚賢知道。韓融心想,還是先不作答,聽聽趙敬說什麼。

見韓融愣在那裏未作回答,趙敬笑道,“哈哈,那日醉酒匆匆看了幾行,今日一時興起,隻是想拜讀一下大作,不知可否?”

趙敬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韓融如何作答?

隻見韓融亦漱哈一笑,朝書架走去,翻弄著,從中找出兩頁,遞給了趙敬,嘴上說道,“大人說得可是這個?”

趙敬接到手中,看了起來。邊看邊想,好像是這些內容,可是看完後,也沒找到“李匡籌出兵攻王鎔之樂壽、武強,以報殺匡威之恥”這句。就又說,“賢弟,隻是兩頁,趙某記得那日可是拿得厚厚一本啊。”

“哦,大人那日醉酒,想必是這樣,”韓融說著拿起一本書,將紙夾在書中,示範著,“就是這麼簡單,我隨手記了些今年大事,寫完就加在了書中。事也湊巧,大人隨手一翻,就看到了這頁,還誤以為整部書都是屬下寫的,嗬嗬。”

見韓融如此解釋,趙敬哪能這麼容易被糊弄過去,心想,韓融啊韓融,別的可能是我記錯,可我明明記得那書叫《資治通鑒》。果然有事瞞我。但如果再堅持,也不會有結果。轉而笑道,“哈哈,當是如此。”

自是沒多久,便起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趙敬越想越可疑,他又記起了一件事,

當薊州兵從居庸關回來後,手下將領向他彙報:劉仁恭中伏大敗逃亡時,他遵照趙敬的意思留了一條生路。劉仁恭說,讓他回去告訴趙刺史,此恩必報。當時趙敬聽後也沒太在意,心想,喪家之犬而已,談何回報。不過,前幾日他聽說,劉仁恭兵敗後卻得到了,如今風頭正盛的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厚待。

說不要傷劉仁恭的性命的,是韓融。

聽到李匡威的死訊,一點兒不驚訝的也是韓融。

否認有一本《資治通鑒》的,還是韓融。

人類的好奇心,有時會轉成貪念,而貪念就一定會滋生出魔鬼。尤其是在這個,無君無臣,不父不子,禮崩樂壞,人性的醜惡被無限放大的時代。很巧,趙敬就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對自己說,無論如何,這書非我莫屬了。

還在琢磨如何將書弄到手的趙敬,剛一回到刺史府後堂。依稀就聽見了一女人的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