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酸澀新春
對既從屬於社會、又反作用社會的生命個體而言，同樣堅守著自然界的萬能法則——能量守恒定律，愛情如意了，生命就可能短暫；仕途順暢了，財富就可能損失；工作順暢了，毀譽就可能接踵。這，也是人生的辯證法。
然而，對於像越冬候鳥一樣尋覓陽光的人，不管是冷風吹來的烏雲，還是暴雪積澱的冰冷，都難以阻擋其尋覓的腳步，哪怕是烏雲折射、冰雪反射的微弱陽光，都會無限的擴大、膨脹，成為癡誌追求的人生目標，因為他堅信春天的到來，而且已經聆聽到春天的腳步聲。
周述發拖著極其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的時候，老母親和孩子們早已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孩子們畢竟還是吃到了除夕的餃子。
原來，齊言恒捎來的保溫飯桶已被放置在客廳的茶幾上，而且旁邊擺放著幾隻碗筷，其中兩隻碗裏還剩餘幾隻已經冰涼的餃子，顯然齊言恒把自家過年的餃子捎了些過來，甚至是接到周述發的電話求援時立即煮的。這，也是他作為父輩的擔憂和愧疚之一。
周述發急忙打開飯桶蓋子，幸好大半桶的餃子還冒著熱氣，趕緊招呼宋裕廓坐下，連碗也省卻了，兩個人直接用筷子夾著吃了起來，白菜豬肉的薄皮水餃立即讓空無一物的腸胃停止了抗議，而且很有些老母親當年親手擀捏的親情味兒。
滿足了腸胃需求的周述發，頓感陣陣困意襲來，索性不再收拾碗筷，在老母親的身邊倒頭便睡，不長時間就打起了鼾聲，嘴唇時而扇動幾下，好似夢中吃著無與倫比的山珍海味。
時值中午，依然打著輕鼾的周述發，是極不情願地被琰琰喊醒的。原來，宋裕廓帶領孩子們又是擇菜，又是切餡，愣是包出了兩大鍋蓋的餃子，正等待著他掌勺下鍋呢。幸好，鞭炮呀、肉菜呀等居家過年的物品，宋裕廓利用工作的間隙都采購齊全了，否則就真有些愧對家人了。
周述發微微睜開雙眼，無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老母親的被窩，猛然翻身坐起，急忙跑到客廳，打量著坐在沙發上、換上新衣服的老母親，方才穩住了慌亂的神情。
“漣漪、琰琰都快過來，咱們給奶奶磕頭拜年！”在河川農村裏，每逢春節，晚輩都要給長輩磕頭拜年的，而且還要走街串巷給家族裏的長輩，甚至外姓異族的長輩磕頭拜年，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的周述發夫婦也一直恪守著這樣的老風俗，每年都要帶領著周琰琰給老母親磕頭拜年，雖然身患老年性癡呆的老太太也許並非清醒。
周述發給老母親恭恭敬敬地作著揖、磕著頭，把跟在身後的周漣漪給逗樂了，說：“叔叔，你是不是還需要帶假發、穿旗袍？”
聞聽，周述發倒愣了神，轉念一想，原來生在美國、長在美國的周漣漪，也許深受某些不良導演影視作品的流毒侵害，誤把作揖磕頭當成了滿清貴族的專利，遂又趁機給她講解傳統民族文化的基本知識，而且親自示範了幾次磕頭作揖的動作要領，因此老太太也就多收了兒孫們的幾個磕頭禮。
在宋裕廓帶著周漣漪和周琰琰到院子裏燃放鞭炮的時候，周述發親自充當掌勺師傅，把有些歪歪扭扭、有些菜餡外溢的水餃，煮到鍋裏，邊不斷地用漏勺攪動著，邊給身在北京的範嘉儀打通電話。
“老婆，新年快樂！新年健康！”
“述發，新年快樂！替奴家給老太太磕頭，替奴家接收周琰琰磕頭！”
“嗬嗬！我可不忍心把母親獨有的至上榮譽也替代了，待會還是讓琰琰在電話裏親自給你磕頭吧！裕廓陪著琰琰還在樓下放鞭炮，第一家庭成員正在代行家長職權，執掌爐灶，守候鐵鍋，親自煮餃子，是你最喜歡吃的豬肉韭菜餡，要不要嚐嚐呀！”
“你辦事，我放心！小事要心中有家長，大事要常請示家長！本不想給大哥添麻煩的，可是拗不過老爺子、老太太的盛情，就一起來大哥家裏過年了，剛才老爺子還念叨你們能不能吃上餃子呢！”
“哥，新年快樂！看到嫂子的高興勁兒，就知道你來電話了！痛苦呀，鬱悶呀，娶了媳婦就忘了妹妹！”歐陽姝雅搶過電話，一陣連珠炮似的打趣，也使新年更增加了些快樂。
“小雅，替我給老爺子、老太太磕頭！”
“不幹，好事沒我的分，這樣的差事倒想起我來了！你的電話是打給嫂子的，讓嫂子替你磕頭！”
“述發，新年快樂！”電話裏傳來了齊道成老先生的問候。
“恩師，祝您和師母新年快樂，也祝你們健康長壽！嘉儀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大哥和大嫂的工作又都難得有個空閑，真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們。”
“述發，你也屬於我們的孩子，這是兄弟之間應盡的義務，咱們可不能談麻煩不麻煩的。如果他們也攤上這檔子倒黴事，我相信你也會盡力而為的。至於嘉儀的治療問題，我們會全力以赴的，你不要過分地客氣，也不要過多地分心，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投入到你認為有意義的事業中去，這也是我們最大的盼望。”
等到宋裕廓帶領著盡情燃放鞭炮的周漣漪、周琰琰回到客廳時，周述發已經把餃子擺上了茶幾，還放置了幾碟香醋，正在邊吹著涼氣，邊喂著老母親，老太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正在重播的新春聯歡晚會。機械地張合著幹癟的嘴巴。
吃完過年的餃子，周述發把老太太托付給宋裕廓，兩手提著裝滿餃子的保溫桶，帶著周漣漪和周琰琰走出宿舍，步行到醫院看望了馬懷君、陳家大嫂，到賓館拜會了陸誌浩等省政府事件調查組的留守人員，還給皮益寶等軍隊離休幹部們拜了年，也給呂廣誌、秦永治、許繼炳等很多老同誌登門拜年，甚至還給同住工商銀行家屬區的新鄰居們逐一拜年。
這一天，無疑是周述發執政徒賅以來，最快樂、最開心、最輕鬆、最無憂的一天。
但是，這樣的快樂日子，又是那樣的短暫的，而且有些措手不及的短暫。
大年初二，本應是一個晴朗的天氣，但由於吼叫的北風發狂似的勁吹，把大片大片的烏雲再次驅趕到了徒賅的上空，遮擋了很多太陽的微弱光線，也吸收了很多太陽的點滴溫暖，讓人倍感壓抑、淒涼和寒冷。
假日的悠閑生活，讓周述發的心境豁然輕鬆，很多人家已經出門走親戚了，他還躺在老母親身邊呼呼大睡，也許他太累了。由於房間比較少，母親又需要照顧，周述發索性陪著老太太睡在一張大床上，宋裕廓與琰琰擠住在大臥室裏，而周漣漪則窩居在狹小的書房裏。
睡夢之中，周述發的電話有些不盡人情，驟然鈴聲大作。身陷繁雜事務之中的基層領導，最怕半夜三更的電話響，十有八九發生了重大事件。
“哥，馬上上網！你現在又成了全國性新聞人物，都是些非常嚴重的負麵消息！”
周述發聞聽歐陽姝雅的緊急電話，把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繃了起來，披上衣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索性把自己的名字輸入到搜索引擎裏。
出乎周述發意料的是，與其名字相關的信息竟然數以萬計，而且大都是剛剛更新的信息，儼然真正成為轟動一時的“全國性新聞人物”。
“無德縣委書記周述發強迫上訪群眾俯首跪拜”的大字標題，瞬間刺激著周述發的敏感神經，顛倒黑白地把首次東關集體上訪期間，不明真相群眾被壞人教唆跪拜的場麵傳到網上，而且添加了不跪拜、不磕頭就威脅取消分配拆遷安置房的虛假之詞，還把既有遠景場麵，又有特寫鏡頭的圖片給予佐證。更讓人氣憤的是，網友的謾罵性、氣憤性跟帖竟然多達數萬條，而且要麼上綱上線，要麼不分皂白，要麼語言惡毒，要麼臆想猜斷，大有千刀萬剮方可消解民怨的勢頭。
“史上最牛縣委書記：命令武警士兵槍殺無辜上訪群眾”的更惡毒標題，讓周述發倍感欺辱、倍感憤慨，把他描繪成一名置弱勢群體的死活於不顧，麵對手無寸鐵的討說法群眾，強迫命令武警戰士開槍鎮壓，造成一名無辜群眾傷亡、七名上訪群眾受傷的悲劇，而且白布覆蓋著井安駿遺體照片被顛倒黑白地緊隨其後，以及數張被傷人員接受醫治的歪曲圖片，同樣引發了無數網民的惡性攻擊。
“昔日暴徒擔當縣委書記，善良商販遭遇滅頂之災”的標題更令人匪夷所思，把街頭小混混暴打水果商販的照片，移花接木地安插到周述發的頭上，甚至把幾個無事生非的小混混描繪成見義勇為的群眾，而且還用心險惡地捏造強迫公安幹警非法拘留見義勇為者的無中生有信息，儼然一個十惡不赦、橫行霸道的社會敗類形象。
起初，周述發是無比憤怒的，但迅即又坦然了。在周述發的潛意識裏，網絡屬於一個與現實截然不同的虛擬世界，這些刻薄的、盲從的、跟風的謾罵，僅僅是不知真相的網友感情與正義的宣泄，一旦經過幾天的沉寂，網絡就又回歸到平靜，絕不會對自身的工作和徒賅的事業造成不良形象，更不會幹擾新任執政團隊的正常工作。
真正令周述發頗感不安的，是接到齊道成的次子、現任中宣部新聞局副局長齊昭文的電話，透露給他一個令人倍感震驚、沮喪的消息。原來，負責輿論監管的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在抄報給中央高層的《網絡輿情監控》信息中，一般會把當天網絡反響最突出的問題選摘彙總，而涉及周述發的三篇信息恰恰衝進當天的“前三甲”，被多位中央高層用最嚴厲的語言給予討伐和批示，責令中宣部、中組部和中紀委組成聯合調查組，立即趕赴事發地查明事實真相、嚴重查處涉案官員。
中央的工作效率之高是超出基層想象的，在秦季政的“一個成熟的領導幹部，既要經受住流言蜚語的考驗，也要經受住組織的嚴格鑒別”的批示，以密電件的形式抵達徒賅縣委辦公室的時候，中央聯合調查組也乘坐省國家安全廳的小車，同時抵達徒賅縣委大院。
而且中央調查組的規格特別高，由中紀委常委、黨風監察室主任金溯正親自掛帥，中宣部、中組部也都派出了司局級幹部參與其中，齊昭文作為調查組成員同步抵達徒賅，這也彰顯出中央高層的重視和憤怒。
中央調查組的工作同樣一反常態，不但謝絕了徒賅縣委的接待安排，而且否決了徒賅縣委的解釋機會，自掏腰包入駐徒賅電力賓館，自我攜帶保衛、廚師等隨行人員，徹底隔斷了與河川、泉州和徒賅的任何聯係渠道。
抵達徒賅，中央調查組立即展開了全麵的走訪調查工作，一組由中組部幹部監督局副局長石懷義帶領，重點調查毆打水果商販和見義勇為事件；二組由中央政法委執法監督局副局長廖凱負責，對違規向上訪群眾開槍事件展開調查；三組由齊昭文牽頭，全麵了解強迫上訪群眾跪拜事件。而且，金溯正責令調查組必須從詢問直接當事人開始，按照先普通群眾、再黨員幹部、再公安幹警、後縣級領導的順序展開自下而上的調查，有人必問，有案必查，凡是群眾反應強烈且問題查證屬實的幹部立即“雙規”審查。
但是，事件調查推進的極不順利，每個調查組都向金溯正及時反饋了異常情況，三成的被調查人旗幟鮮明地否定網絡輿情的指控，三成的被調查者咬牙切齒地肯定網絡報道的真相，而四成的被調查者則持模棱兩可、不知詳情的態度，令中央調查組大感疑惑。
在青玉案餐廳裏，神情嚴肅、言辭嚴謹的石懷義，環視著簡陋的小餐館，打量著誠懇的老板娘，說：“你認識周述發嗎？”
“認識！周書記來俺們餐館吃過兩次飯，他可是個難得的好人。第一次是跟一位漂亮姑娘來的，那位姑娘好像是他的妹妹，是專程到徒賅送什麼東西的，兩個人總共點了五六個家常菜，他們還自己帶來一瓶紅酒。正準備吃飯的時候，隔壁擺水果攤的陳老六被幾個街頭小混混無緣無故地一頓暴打，在餐廳裏就能聽到嘶聲裂肺的叫喊聲，突然一隻木凳砸在餐館的窗戶上，玻璃碴子崩得滿桌子都是，那瓶他們自帶的紅酒也被砸碎了。隨即，那位姑娘衝出餐廳，對那夥正在暴打陳老六的小混混就施展起拳腳來。真沒想到姑娘的功夫那樣好，眨眼工夫就把那夥橫行霸道的小混混打倒在地，而且那夥小混混還招認了索要水果不成而惱羞成怒的事實。隨後，幾個警察趕到現場處理，不分清紅皂白地非要把姑娘帶回審訊，還要求見義勇為的姑娘賠償醫藥費用，被姑娘嚴辭拒絕，周書記站出來要求警察依法取證、依法處理，方才使那夥小混混戴上手銬、推上警車，據說這次還真把小混混拘留了十五天！真沒想到一個堂堂的縣委書記竟然能到俺們這樣的小餐館吃飯，更沒想到縣委書記的妹妹能夠這樣見義勇為，那夥小混混平時經常吃東家、偷西家，像蒼蠅一樣惹得街坊鄰居厭煩，就是仗著家裏有錢有勢，警察也是明著逮、暗著放，那位姑娘的花拳繡腿真讓俺老百姓解了氣。”老板娘的神情仿佛依然沉浸在歐陽姝雅暴打小混混的情境裏，緩了緩口氣說，“第二次是隔日的晚上，他們總共也就六七個人吧，好像是邀請一些徒賅當官的吃飯，喝的是平常的酒，抽的也是普通的煙，一共花費了不足兩百塊錢。”
而且，老板娘還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些周述發主政徒賅的施政佳話，特別是指揮抗災自救的感人故事和惠民政策，儼然又一個新時期領導幹部的楷模形象。
在青玉案餐館隔壁的水果攤前，由於沒有多少生意，陳老六正坐在低矮的木凳上曬著太陽、打著瞌睡，石懷義邊打量著倍顯簡陋的水果攤，邊京腔京調地說：“你是陳延新吧！”
“是！街坊四鄰都叫俺陳老六，你們說話有些新聞聯播的味道！需要點什麼水果？”陳老六眯縫著眼睛，故作懶洋洋地站起來。
“嗯，你認識周述發嗎？”
“周述發？那個遭千人剮、萬人罵的混蛋加孬蛋！那天，他陪著漂亮的情婦到俺這裏買水果，那女人臊味十足，胸脯挺得高高的，閉著眼睛都知道不是咱正經人家的姑娘。平時賣幾塊錢的香蕉、蘋果，他們挑拾了一大方便袋，可非要給俺一塊錢，還不夠本錢哩！我死活不賣，他就狠狠地扇了俺兩個耳光，那個臭女人也使勁地踹了俺兩腳，嘴裏還不停地罵著，幾個看不過去的街坊聞訊趕過來解圍。沒成想，他們出手太狠毒，幾個街坊也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管事的警察又害怕他們的淫威，俺們老百姓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每人罰了五百塊錢，那幾位見義勇為的街坊還被無緣無故地拘留了十五天！俺們老百姓冤呀！”
具有豐富查辦案件經驗的金溯正意識到，一些利益攸關的勢力正在幹擾正常的調查工作，部分案件當事人也已經被某些勢力或利誘或要挾地扭曲事實、掩蓋真相，果斷決定停止一切外圍調查活動，把主要精力投入到督查河川省政府事件調查組的工作進展上。
趁著傍晚散步的時候，周述發帶領著周漣漪、周琰琰再次來到青玉案餐飲，當然他們不是到餐館吃飯的。
也許是過年的因素，餐館裏異常的冷淡，而且更加的昏暗，老板娘還是如常地收拾的幹淨有序，也是如常地坐在吧台裏，埋頭輔導著孩子的功課。周述發的不期推門而入，不由得讓她有些驚訝，有些不知所措地說：“周書記，您沒有回老家過年呀！”
“前段時間工作忙、頭緒多，就索性把老母親和孩子們都接到徒賅來了，也就把家安到了徒賅。”
“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老板娘有些膽怯地說。
“我們應該是老朋友了，不妨說來聽聽！”
“俺們老百姓都知道您是真心發展徒賅的好官，也是真心給咱老百姓謀利益的好人。大年三十，你們逮捕了那些無惡不作、魚肉百姓的地痞無賴，俺們老百姓真是感激不盡、拍手稱快，一些人家還特意多買了些鞭炮燃放。但是，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那些地痞無賴的同夥滿城散布謠言，要麼說您得罪了武建曜，被他的兄弟們給趕出了徒賅，要麼說您得罪了北京的領導，早已被中央專案組調查逮捕。大年初一，那些地痞無賴的同夥又借助拜年的名義，挨家挨戶地威逼利誘，教唆老百姓一旦遇到操持外地口音的人，都必須說您如何如何欺壓老百姓，如何如何逼迫老百姓，都要說您是槍殺老百姓的劊子手，是欺壓老百姓的南霸天。凡是同意這些說辭的，每家每戶都發放了兩百塊錢慰問金，反對的就威脅輕則失火破財、重則殺人滅口，揚言徒賅城還是他們的天地。他們也到俺們餐館來過，被俺男人拿著菜刀給攆了出去。”老板娘雖有些語無倫次，也終究把要表達的意思說了出來。
“老板娘，你們相信我會被他們趕出徒賅嗎？你們相信我會被中央調查逮捕嗎？”
“不瞞您說，俺們起初可不信，現在又相信了！剛才，一些北京來的大官還走街串巷地調查情況哩！俺們真擔心中央領導一時糊塗，偏聽偏信那些橫行霸道之人的誣蔑讒言。不過，街頭混混能靜坐示威，俺們平頭百姓也能靜坐示威，地痞無賴能去北京、托關係，俺們平頭百姓也能集資去北京、托關係，而且人更多、力量更大，俺們相信徒賅是共產黨的天地，不是地痞無賴管理的地獄。俺家男人跟俺說，就是磕千百個頭也要組織起幾百個老百姓，也到徒賅電力賓館靜坐示威，給那些聽信地痞無賴的北京大官瞧一瞧咱老百姓的力量，聽一聽咱老百姓的呼聲，誰想讓您離開徒賅，俺們就把誰留在徒賅。”
“大妹子，徒賅永遠都是共產黨的天地，徒賅的天不會變，徒賅的發展也不會停滯！咱們絕不能聽信那些地痞無賴的謠言，咱們也要絕對相信政府的判斷能力。任何試圖通過靜坐、示威等非法手段向政府施壓的做法都是極端錯誤的，老百姓有問題、有訴求是正常的，可以通過正常的渠道來反映、來解決。如果你們真正支持我、愛護我的話，就要立即停止一切串連、鼓動等非法行為，及時派出三五個民意代表，向中央調查組有理有據地說明真相，相信調查組的同誌們會認真研究咱們的合理訴求的。”
“現在，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俺家男人都給老少爺們磕了頭、罵了誓的，俺們約定晚上八點準時到電力賓館門口集結的。”
聞聽，周述發迅即抬頭看表，發現時針正巧指向八點整的位置，遂丟棄穩重的身份，急步跨向相隔二百米左右的電力賓館。
此時，徒賅電力賓館的門口早已聚集了數百名群眾，省國家安全廳的幾名警察也已拉起了警戒線，一名京腔京調的官員正在大聲喊話，試圖壓製住群情激憤的老百姓。
周述發徑直衝進稍顯鬆散的人群，高聲說：“我是周述發，請大夥保持安靜，先聽我說幾句知心話兒！”
瞬間，人群安靜了下來。周述發掃視著每一名群眾，深情地說：“今天晚上，我原本是到青玉案餐館尋求老板娘幫忙找保姆的，臥床的老母親需要人照顧，上學的孩子也需要人照料，雖說忠孝不能兩全，但是盡忠不能忘卻盡孝，要履行好作為兒子和父親的責任，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找一位代替自己盡孝的保姆。同樣的道理，我作為百萬徒賅人民的兒子，能夠在徒賅大發展、快發展的前夕來到徒賅，能夠在徒賅科學發展、跨越發展的進程中融入徒賅，我深感責任重大、使命光榮，我也一再告誡自己不負眾望、不辱使命。但是，任何事物的發展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舊事物總要與新事物進行殊死的鬥爭和反複的較量，維持徒賅現狀的勢力和推動徒賅發展的勢力也要進行特殊的鬥爭和反複的較量，社會的小醜會跳出來挑起事端、妖言惑眾，不願意徒賅發展的老朽也會興風作浪、唯恐發展，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這些也遠遠不能阻礙我們徒賅發展的步伐。既然春天已經到來，那麼冬天的堅冰注定要融化的，我相信融化的時間不會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