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父親與我 第十一章烽火中的女嬰(民國二十六至二十八年)
出生在蕪湖避難中
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日軍借口演習時有士兵失蹤,進攻北平附近的宛平城,遭國民黨部隊堅強抵抗,爆發盧溝橋事變(也稱“七七事變”)。從這一天起,中國開始了極其艱苦的八年抗戰。
賦閑在家的父親,心情慘淡。覺得自己於國於家都沒有貢獻,既不忠,又不孝,憤不欲生。幸虧母親多方勸慰、勉勵,她告訴父親:“自古以來,是真正的大丈夫男子漢,都能忍辱負重,不計毀譽,但求心安,反省進修。”此後,父親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抗戰初期,複興社還沒有完全解散之前,父親到黃河流域各省視導,擴大組訓各省革命青年同誌,參加抗戰建國工作。在青島,受市長誠邀在這避暑勝地多住些時候。一天下午,他在海灘休息,想起母親的話,及好友賀衷寒所贈的對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領悟到名位利祿隻是過眼煙雲,做人應不計個人得失,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理念和心誌。
當父親聽到八月十三日上海戰事爆發,就提前結束青島的視導工作,趕回南京。南京那時已是一片兵荒馬亂,軍事調動頻繁。日本飛機連番轟炸,破壞交通,阻礙軍運。父親和市民預料日軍進攻南京是遲早的事。政府機關和主要公司、工廠都紛紛遷往內地或國民政府的新據點武漢。各種國寶都已包裝運出,民眾也成群外逃。那時母親即將分娩,南京已經沒有安全的醫院。在日軍對南京進行大屠殺的兩個月前,母親整理打包好家中的重要物品,帶了四個孩子和外婆,逃到距離南京約五十多公裏的安徽蕪湖。
母親住進了蕪湖醫院等待分娩。蕪湖醫院處在地勢較高的山上,近可俯瞰蕪湖全城,遠則能眺望長江。在上海的隆隆槍炮聲中,母親生下了最小的一個女兒,那就是我。在那混亂恐慌的日子裏,家人沒有保存我的出生記錄,也沒有為我取名字,隻管叫我為“細妹仔”。十月,母親就又帶著新生的我和一大家人逃難到湖南的醴陵。那時我還未滿三個星期,而父親仍留在南京。
南京大屠殺
蔣介石命唐生智上將為南京衛戍司令長官,率十萬大軍保衛南京。十二月八日,蔣介石和夫人飛離南京。父親也隨即離開南京,回到湖南。我的叔父鄧文僖那時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第四團上校團長,在上海英勇激戰後,也率團到南京,抵抗逼近的日軍。他覺得南京的軍隊,無論訓練、裝備和組織都不行,尤其各方部隊在上海戰敗後,士氣低落渙散,出現群龍無首的狀況,而且也沒有空軍支援。這樣的國民黨部隊當然比不上裝備精良且凶殘的宿戰敵軍。傳說唐將軍看出我方無力和日軍對戰,曾要求撤退,但沒獲準,一直到戰情危急時,蔣介石才下令撤軍,但已無法有秩序地撤退了。在南京城內城外草木皆兵、混亂不堪的情況下,國民黨部隊棄甲曳兵,潰不成軍。唐生智更是擅自潛逃無蹤。
日軍從進攻到全麵占領南京,隻用了短短四天時間。接著就發生史上絕無僅有的南京大屠殺!獸性大發的日軍瘋狂地大規模屠殺、縱火、搶劫、強奸達六個星期之久,逾三十萬人遭日軍殘殺,兩萬多無辜婦女被日軍殘暴奸淫,三分之一的南京城被燒毀!南京浩劫在所有中國人的心中,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
南京失陷後,日軍繼續擴大侵占華北,同時沿著長江及南北鐵路進占華中、華南的各大城市。中國也展開了綿延數千裏的抗日戰線。
政府遷都,再逃貴陽
在長期抗戰期間,共產黨倡言與國民黨合作,組織抗日統一戰線,並在此期間謀求自身發展壯大,在對付和抵抗日軍方麵,國、共兩黨采取了不同的戰略:從民國二十六年底開始,中共主要是在敵後進行遊擊戰,而國民黨部隊則是正麵迎擊日軍的正規戰爭。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武漢失陷。國民政府從武漢再度遷到長江上遊的山城——四川重慶,繼續領導全國抗日。
八·一三淞滬戰役後不久,賀衷寒奉召返國,恢複在武漢軍委會政訓處處長的職務。賀衷寒和袁守謙請父親擔任該處宣傳委員會的主任委員,負責主持抗日宣傳工作,父親樂意地接任了。同時也答應戰時工作幹部訓練團的邀請,任“戰幹團”政治部少將總教官兼副主任。從此,父親參加了抗戰的宣傳、訓練工作。當時因戰爭流亡的學生及愛國青年陸續來到武漢,“戰幹團”人數幾近五千人,父親很快羅致了一百五十多位政治教官,從事抗日教育訓練工作。
民國二十七年中,賀衷寒和好幾位高級官員向蔣介石推薦父親擔任成都中央軍校的政治部主任,這對父親來說是駕輕就熟的工作,蔣介石也就勉強答應了。八月中旬,父親即調任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政治部少將主任。母親在醴陵,聽到父親有了穩定的工作,並考慮到日軍已逼近湖南,就抱著繈褓中的我,帶著一家十口,逃到了重慶南邊的貴州省貴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