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衛元吉欲報殺父仇
衛元吉的父親衛世豪曾經是壽源縣數一數二的富商，夫人在元吉十二歲時染病去世，衛世豪的精神受到沉重打擊，曾有輕生厭世的念頭，但見到元吉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一時不忍心離他而去，便把他送到三百裏外的天台山，拜天禪寺怪和尚為師，約定三年為期，待武藝學成後方可回來。
衛世豪送走元吉後，每天想做的唯有一件事，對著夫人的畫像靜思默想，追憶夫人生前的種種好處。接連想了幾天，他終於領悟到自己犯了大錯：夫人臨終前反複懇求他好好照顧元吉，把他撫養成大，以後做個重情重義的人，千萬別再讓他經商。衛世豪悔之莫及，直到夫人走後，他才體會到選擇經商，忽略家庭是一生最大的敗筆。商人重利輕別離。夫人憋了多少年的積怨直到離世才委婉地訴說，多麼賢惠、善解人意的妻子！
衛世豪決意振作精神，走出悲觀厭世的桎梏，盡起父親的責任，把元吉培養成人。
這天，衛世豪剛要出門，跟他有過一麵之緣的葛擎天登門拜訪。
葛擎天曾經幫過他一次忙。衛世豪在荊門一家酒店吃飯，付賬時才發現錢袋已經被竊賊偷走，他想起進酒店時，有個漢子從裏麵走出來，與他側身相撞，大約就是那一瞬間扒走了錢袋。衛世豪萬分窘迫，吃飯不付賬，如何走出店門？那一天，葛擎天恰好也在酒店喝酒，立刻慷慨解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衛世豪至今感激不盡。
衛世豪笑問：“什麼風把你吹來？”
葛擎天哈哈一笑。“愚兄有一遠房表妹，秀外慧中，楚楚動人。願為兄弟續弦，未知意下如何？”
衛世豪說：“仁兄好意心領了，隻是內人新亡，愚弟憂傷不已，難以自持，容後再議，可否？”
葛擎天說：“此言極是，愚兄冒昧了！記得兄弟曾有頭昏目眩毛病，如今痊愈否？”
衛世豪說：“謝兄台關心，一年前的事，至今還記得。我這老毛病怕是治不了，這幾天發作得更厲害。”
葛擎天說：“愚兄給你帶良藥來了，兄弟服用後必有奇效。此藥名為煙土，何不試一下？”
衛世豪說：“我也聽說過，煙土確有治病功效，試一試未嚐不可。”
葛擎天說：“煙土不但能治百病，還可助你過一回神仙日子。”
衛世豪說：“此話當真？”
葛擎天說：“愚兄從不虛詞詭說，洋人稱之為無憂藥，服用後，一切煩惱憂愁全都煙消雲散！”
衛世豪猶豫不決。“煙土治病有醫書可證，然而吸食似乎並不可取，要不當今皇帝為何要禁煙？”
葛擎天哂笑。“兄弟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禁煙禁的是窮光蛋，鄉巴佬。想過神仙日子又沒錢買煙，有時吸，有時不吸，身體就搞壞了，沒人種地，朝廷吃什麼？兄弟富甲一方，還怕吸不起煙？再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生，兄弟萬貫家財，三輩子也吃不完、用不完。不趁年輕氣盛時好好享受，更待何時？如今煙土是俏貨，吸食者越來越多了！”
衛世豪動了心。“仁兄言之有理！倘若吸煙果真可以消除憂愁，我願終生以煙為伴！”
葛擎天大加稱讚：“兄弟爽快人！愚兄今日特地送來上等好煙，價略貴，是專為有頭有臉的人配製，貨真價值！兄弟試食後必定會有更多念想，到時候愚兄定會滿足兄弟一切要求！”
葛擎天把隨身帶來的煙土和吸食工具交給他，笑嘻嘻說：“吸食方法有兩種，可以用煙槍，吸其煙。也可以直接呑服，但是起效時間比吸煙稍慢一點，神仙一般的感覺也弱些，兄弟可以二者都試一下，然後再作決定。總之一句話，愚兄有什麼好東西，絕不會忘了兄弟！”
衛世豪送走葛撆天後，便按照他教的辦法，先把煙燈點燃，然後取出一小塊搓成小丸子塞進煙槍的煙鍋，接著翻轉煙鍋，對準煙燈的火苗，小丸子被點燃，生出青煙，同時散發出強烈的香甜氣味。衛建豪猛吸一口，青煙盡數通過煙槍吸入口中，然後經過喉頭、食道、進入腹部。青煙一路進入體內時，使他體驗到一種歡欣、快樂的感覺，精神逐漸煥散，腦袋中開始出現幻覺。
先是夫人活靈活現地從天邊駕著雲彩向他飛來，身上是他們成親時穿的繡有鴛鴦戲水的大紅喜服，衛建豪喜出望外迎上前去。夫人從雲彩走下，扶著他仔細端詳，夫君瘦了，瘦得連我都認不得了。其實夫君不用擔心，賤妾在天上過得很好，觀音菩薩對我特別關照。你在人間的事盡早了結，我倆才可早日團聚。你也不必介意元吉兒，兒孫自有兒孫福。菩薩說你在世上還有一段孽緣，也是一劫，逃不了的！夫君好自為之，我走了！
衛世豪急忙上前想把她拉住，夫人已經冉冉升空。夫人向他頻頻點頭，還向他招手致意。直至越飛越高成為一團黑影，她始終保持那個姿態。衛建豪心中空落落的，好不容易與夫人見上一麵，卻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