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裏總有一百個轉,誰也看不清誰。
慕容衝在宮中想起這話的時候隻覺得可足渾心裏有一千道回。他也不過是與慕容泓、慕容鳳他們偷去遠郊玩了一天,竟然被關了禁閉。無論他如何潛心悔過意欲痛改前非也無法。
原本他隻是希圖去探望慕容恪,可惜皇帝也未有什麼後話,可足渾也隻當是個借口,所以更不得允準。
“我要出宮去樂安王府。”慕容衝對著把門的說,結局自然又是被“請”回去。過了一會兒又踏出來換了語氣道:“我要去探望清河公主。”
慕容箐屏退了侍女,蹙緊兩彎眉看著已翻到牆頭的慕容衝,左顧右盼最終小聲囑托道:“那你可要快點回來,我可瞞不了多久,要是母後知道了……”
還未等說完,牆頭上的人狀似瀟灑地翻了下去,另一頭傳來一聲悶響。
慕容鳳的處境也同他差不多,自宜都王妃被太後叫去宮中一趟之後他便隻能整日待在書房閉門思過,相比之下慕容衝倒還能在偌大一座宮殿裏自由跳躥。
窗邊窸窸窣窣有什麼動靜在響,慕容鳳提起筆警惕站起走近。
窗底下慕容衝踩著慕容泓的肩膀顫顫巍巍站起來,一句“道翔”還未出口,迎麵被一筆戳在額上,借著力連帶下麵的慕容泓一並摔倒在地。
慕容鳳頗有愧意地看著他們滾在地上眉眼不是眉眼、鼻子不是鼻子,問道:“你們怎麼出來的?”
“我隨時能出來。”慕容泓說,又看了眼慕容衝:“鳳皇……自然是偷跑出來的。”
三人終於從宜都王府找到那處最矮的院牆爬了出來,落地時慕容鳳問慕容衝道:“宮中不比王府,棟棟高牆,你……也是這麼從宮牆上爬下來的?”
“又不是整個宮裏都擋著不要我出來,我也不必處處都用爬的。”慕容衝說:“隻是那麼幾個看守難纏,我找借口去了清河公主那裏,她院裏有顆矮樹,我借著爬出來躲了看守,自然就出來了。”
“清河公主肯助你?”慕容鳳驚訝道:“她難道不會去向太後告狀,再把你抓回去?”
“清河公主一向膽小怕事,恨不得什麼事都不參合。”慕容泓解釋說,慕容衝在一旁點點頭。
“宜都王妃怎麼也關了你禁閉?”慕容泓又問。
“還不是父王不在府中。”慕容鳳歎息一句,此時三人已走出王府一段,他便幹脆發泄一般大聲道:“婦人心思!”
“到底怎麼回事?”慕容泓蹙眉問道:“不就是被太後叫去宮中了,難不成太後還能降了她的位份,再指個妹妹給宜都王?”
這話說出來慕容泓自己倒覺得沒什麼,慕容鳳卻有些局促看向慕容衝,後者麵上也不好看,顯然兩人都不怎麼受用這話,一時氣氛尷尬,慕容鳳先是笑了兩聲圓場:“我是要去看四叔,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慕容衝也借著下了坡,問道:“怎麼?王妃不叫你去?”
“隻說陛下沒下明旨也未暗示,太原王不過是偶感不適,哪裏有什麼要緊的病需得我去探?”慕容鳳說。
慕容泓又不平起來:“整個鄴城都知太原王突發疾病,陛下還親自帶了太醫去太原王府,王妃怎麼說沒病可探?”
“這就是婦人心思。”慕容衝有所感地歎道。
“那陛下呢?陛下又不是婦人,太原王病至不起,朝會都不去了,怎麼還……”慕容泓還想說什麼,隻被慕容鳳玩笑一樣扯了兩頰便止住回頭一陣打鬧。
三人行至太原王府的時候慕容楷正站在門前送別客人,正欲回身入內便被慕容衝叫住。
“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都是偷跑出來的,你可千萬別聲張。”慕容衝說:“原本聽說四叔病了我們便想來探望,不過……那日貪玩均被罰了禁閉。”
其實太原王府他們真是極少來過,隻記得從前來過便一眼記住這一處奇怪所在:偌大王府,人丁稀少不說,裝潢也樸實無華。就如同他們兄弟也不多見慕容恪,但也牢牢記得有這麼一位叔父。
或許尤其對慕容泓與慕容衝。
入內也不見侍女仆從,慕容恪仍是臥在榻上執一卷簡凝神看著,門窗緊閉憋出一室香香苦苦不是滋味。一進來他們便個個嚴肅起來,甚或要比見到皇帝還要有板有眼,慕容恪聽到動靜,未等他們到榻前先看了過來。
三人恭敬一揖。
“叔父。”
慕容恪收起書簡從病容中帶出些勉強的肅穆板正:“倒是來得正好,好容易得閑,也該問問鳳皇兒兵法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