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慕容衝,還不能完全算是大司馬,封拜要等到明年。他如今仍然是承著原本“車騎將軍”的名號。月初搬入了中山王府,平素除了仍舊要上太學,還加上了與朝以及在慕容暐身邊“參決朝政”。
“七哥?”慕容衝跟慕容鳳一道從太學出來,向前麵疾步飛走的慕容泓喊了一聲,後者不知是真的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總之一味按自己的步子走,似乎從未打算回頭看一眼。
慕容衝半張著嘴得不到回應,一時有些尷尬,旁邊慕容鳳前前後後看了兩眼,隻能拽著他的袖子安撫他:“行了,再過幾日(……)他就好了。”
用慕容泓的話來說,他是“不恥與爾曹一伍”。上個月慕容衝暗暗給他送了東西去,他竟不賞麵子全給退了回來,還著人又添了隻麻雀當“回禮”。
慕容衝氣得摔了隻酒盞,讓人將麻雀拿下去踩死,順帶踹了那個帶“禮物”來的仆從一腳。但到底沒跟可足渾、慕容暐說。
在沒牽扯到“大司馬”這件事之前,慕容泓作為兄長一直待他很好;兩人又是自幼便玩得投機的。總的來說他還是喜歡跟慕容泓一起,隻是從來不曾有人敢這麼對他,於是這幾日就像是受了打擊一樣鬱鬱不樂。
幸好這時候還能向慕容鳳牢騷埋怨。
“我原以為他會為我高興,咱們兄弟之間,生死都在一起,更何談榮辱?”
慕容鳳勾住他的背,笑嘻嘻說:“這就是你想多了,若說兄弟之情,他可是真的把我們當做兄弟看待,隻是他這個人,心眼是死的,腦袋是木的,他隻想到你年少,卻沒想到咱們慕容一族,遠到高(堅決打倒封建殘餘)祖皇帝,近到先桓王,哪一個不是少有作為?”
慕容衝點點頭,心裏似是好受了一些。
兩人邊說邊走,沒有多遠的距離,便聽到有人一邊喊著一邊向聽政殿的方向跑。
“下邳王與宜都王大破敕勒,獲牛馬數萬,不日還都!”
宜都王妃叫人緊趕慢趕地做出兩套新衣來,又指揮著下人收拾布置王府,正值夏日裏,她竟忙得連一口水都喝不上。自從宜都王府書房的房頂被雨衝垮了,之後雖是修補好了,但她看來總不順眼,總要著工匠再另起。
“行了。”慕容鳳製止她說:“我看現在比從前好。”
“陛下大悅,待你父王凱旋,要親自出城去迎。”宜都王妃滿臉得意地對慕容鳳說:“這會,咱們可威風了。回來後,少不得也同吳王似的,另開府……你說得對,這書房不必另起了。”
“你也要去?”小可足渾放下手中的活,抬頭吃驚地看著慕容麟,因為素知他從來連王府都不出,太學都不去,所以如今他主動請去城外看凱旋倒讓她不知說些什麼,半晌才小心著問:“可是你父王的意思?”
“哪裏用父王什麼意思不意思?”慕容麟說:“所有人都去,大哥也去。”
小可足渾換了笑臉,放下手上的東西過來拉起他的手說:“去去去,自然要去,你就隨著你大哥去。隻是啊……這到底沒什麼好看的,當年你父王出征,回來時比這威風更多,隻可惜你沒見過。”
慕容麟嫌她煩,掰開她的手跑了出去,剩下小可足渾一人還站著“想當年”,過了一會兒想起什麼似的,猛地一戰栗,低下頭去,悻悻回到榻上。
鄴城外擺好了陣勢,鋪天蓋地一片玄色,莊重又肅穆,皇帝的儀仗在前麵,往後是侍卿將相一應、宗族中的各封王、貴族子弟。
慕容衝跟慕容臧、慕容泓都站在靠前麵、離皇帝最近的地方,慕容鳳的位置也靠前,不過較他們稍往後一些,他跳起腳來使勁往前張望,好不容易看到遠處慕容厲和慕容桓,兩人俱是一身甲胄,玄色披風,胯/下駿馬佩戴鎏金馬具,威風從容地朝這邊過來。
身後仿佛千軍萬馬,對麵好似刀槍火海。
如此觀感尤其對於宗族中未經事的小輩,此刻簡直比看什麼都要認真,腰板都挺得筆直。
慕容鳳臉上不可抑製笑意,即使這時是酷暑中,即使滿頭大汗,也看著十分開心得意。
慕容衝偏頭暗暗瞥了一眼慕容泓,還是想與他說話,又不好開口,便佯裝是對著慕容臧說:“我記得二哥當年與四叔一道凱旋時候,陣勢比這個要大。”
果然還未等慕容臧說話,慕容泓便忍不住說:“若他日有人從建康、從長安凱旋回來,陣勢一定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