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桐生落木(1 / 3)

新下的雪被掃入院子的角落裏,慕容麟的第三支箭射出,穩穩釘在靶心,箭尾輕顫。

“好!”慕容令騎在馬上,舉起自己的弓箭替他喝彩。

慕容麟向他看過去,隻覺得這人臉上笑容竟比夏日的陽光還要燦爛些,將弓換給左手,伸著右手揉揉眼睛,再看過去時也禁不住動動嘴角,也衝他笑一笑。

慕容麟覺得自己從來都未有如這段時間一般暢快過。

“賀麟,你真行。”轉眼慕容令已然到了眼前,一手拉緊韁繩掉過頭來與他並肩,滿是真誠地誇道:“我真慶幸自己早生了你幾年,否則倏忽就被你趕超過去了。”

慕容麟不說話,但能看出是高興的。

“大哥。”

遠處傳來兩聲帶笑的呼喊,慕容令與慕容麟一道轉頭過去,正巧看見兩個高壯的男孩向他們走來。

慕容令從馬上跳下來,侍從替他圍上一領玄色的袍子,上帶一圈柔軟簇擁的灰狐毛。

“三弟四弟!”三人碰到一起,慕容令伸出雙手摟住他們的肩膀,慕容隆和慕容農也笑嘻嘻地擁住他的背,兄弟間親熱得不像話。

慕容麟與他們隔得遠,此時還跨坐在馬背上,一時間不知該不該下來。

“昨日下了雪,庶母前年釀的醪今晨給挖出來了,父王興致高,叫咱們兄弟過去嚐鮮。”慕容農說,一邊拉住慕容令的胳膊:“咱們走吧。”

慕容令不急著隨他們去,反是回頭對慕容麟說:“賀麟,走,咱們一道去。”

慕容農看了一眼慕容隆,慕容隆也看了一眼慕容農,兩人一時之間都有些不解。

原來平常他們兄弟一起,是從不見慕容麟的,吳王府人丁興旺,一處屋簷下,大家互相走動,彼此都相親相熟,卻唯獨隻兩個人隔絕開來:一個是王妃小可足渾,一個是她的養子慕容麟。

這段時間慕容令常與慕容麟一起騎馬射箭,平常遇不見還好,今日見到了,一時都不知如何打招呼。

慕容麟依然在馬背上不曾下來。

慕容令走到他身邊,抬頭笑著對他說:“你不常見父王,平日叫你你也不去,今日是大家夥一起,你總不能不去吧?”

慕容麟猶豫地看著他。

他並非不想去,相反他甚至打心底想要見一見慕容垂,哪怕能與他說上一句話,看他對自己笑笑。隻是這樣想的渴望之中還夾雜著恐懼,仿佛慕容垂是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等待他自投羅網的怪物,他隻要一想到從前每每凝望他決絕背影時的心情,就覺得自己形同被關進了一個不透光亦不透氣的屋子。

裏麵是酸楚、是委屈。

而當他叩響四壁欲從中逃出去時,又多了一種新的感受:一種不被重視、被所有人拋棄的感受。

慕容令見他猶豫,不由分說一把環住他的腰將他帶到地上,他比慕容麟大許多,做這些事簡直輕而易舉。

慕容麟被嚇得不輕,箍住他的脖子直到落地還驚魂未定。

“咱們走吧。”慕容令又笑,還伸出手來在他頭頂揉弄一番:“別教父王等急了。”

“大王,郎君們都來了。”

“平常問書可從沒見他們這麼快趕來。”坐在慕容垂身邊的女子含著笑說,她粉麵如春,像是施過一層薄薄的脂粉,站起來指著殿中的爐子:“快撤了吧,男孩子火氣旺,他們一進來,咱們就都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