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烏雲。無月。
渾身酸痛。我幾乎一天沒吃東西,此時有些餓了。
浞颺許久沒有響動,大概是睡了。我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也顧不得房內一片漆黑,隨手扯了件衣服走到門邊。還沒碰到把手,人就被拽了回來,浞颺****著上身,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難辨喜怒。
“你去哪?”
去哪關你什麼事。本是一肚子怒氣,偏偏想起他剛才最後那句話,心下不由一暖,“有些餓了,去找東西吃。”
即使是後來玄鐵劍沒入肩頭的那一刻,我依然是微笑的。因為那一天你對我說“不要離開我。”
浞颺一笑,把我摟進胸懷。掌了燈,抱著我坐在桌旁。
“來人。弄點飯菜來,撿清淡的。”
飯菜片刻便來了。煮的很稠的梗米粥,加了風幹的桂花。皮薄的水晶蒸餃,隱約看得見蝦仁的輪廓。酥黃的千層糕,細細的密密的扯著線。還有一盅湯水,依稀聞得到糯米的香。
“我餓了。”
“嗯。”
“我要吃飯。”
“嗯。”
“你不放手,我怎麼吃?”
“就這樣吃。”
我作勢要吃,趁他得意時,用肘狠狠地拐了一下,浞颺吃痛手略微一鬆,我趁機趕緊跳了出來,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座坐下,埋首於食物間。也顧不得許多了,能吃幾口是幾口吧。
一口氣吃了兩碗粥,浞颺那邊還是無聲無響的。沉不住氣,偷偷抬頭看他。
燈光搖曳,此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切都朦朧不清卻又萬分清晰。浞颺靜靜地、呆呆地隻是看著我。表情,甚至連那雙淩厲的眼睛都是說不出的溫柔。橙黃的光打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氳開一層薄薄的光環。
浞颺發現我在看他,不自然的收回了目光。再看回來己平靜如常,黑漆漆的眼睛淺藍的眼白,眉目俊朗如星。
盛了碗粥遞到他麵前,“你怎麼不吃,粥要涼了。”
“你怪我嗎?”那是種黯然,甚至可以說是慘淡的語調。浞颺是何等孤高驕傲的人,怎會如此?我詫異的看他。
他一笑,也是落寞的味道,嘴角牽出絲苦笑,“不好奇今天的事嗎?或者說不好奇長久以來他們為什麼總是針對你嗎?”
我走過去,跪在地上,把臉埋在他的膝間。“好奇。可是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的。現在是要說給我聽嗎?”
浞颺把我抱起來,讓我坐到他腿上。我知道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我父王曾經寵幸過一位妃子,禮部侍郎家的女兒,瑭姻,傾城瑭姻。”
“傾城?她很美嗎?”
“我兒時住在東宮,極少見外人的,對她沒什麼印象。應該是極美的,不然我父王那樣的人怎麼會三日不朝。”
雖然是太子,身份尊榮地位顯赫,可是浞颺從小被隔離在東宮接受訓練,骨肉親情很是淡薄,這也是千古以來帝王世家的悲哀。修莛以為這樣的保護方式可以使浞颺遠離宮廷的鬥爭,卻沒有料到十多年的孤單寂寞的學習生活造就了浞颺今日喜怒難料的性情。在某種意義上修莛的用心良苦反倒幫了我的忙,若不是浞颺這樣的性格,又怎麼會有現今的局麵。大家都說浞炱當年三日不朝,卻不知其中原委,浞炱那樣耿直的明君決不會因為一女子而誤朝的,當初他若是對我有一點憐惜,又怎會滅我滿門。
“後來怎樣?”
“後來,你知道《罡天正氣》嗎?是我朝聖書,涉及武功謀略治國之策,傳說其中記載龍脈所在。因此隻有每代君王才可以翻閱,其他任何人偷看都是謀反之罪,滅族之禍。”
“她,我是說瑭姻,她看了。”
“是。滿門獲罪。”
“那麼,是因為我長得像她?”
片刻的沉靜,浞颺麵色深沉凝重,把我圈在懷裏,緊緊地摟著,力道很大似要把我生生揉進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