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站在半山腰,低著頭看著下方的情景,山腳之下,已經完全成為了一片肆虐的汪洋,滿是黃色泥沙的渾水,猶如一條剛剛衝破封印的黃龍,在這一馬平川之上,張牙舞爪的肆意遊走著,每到一處,都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汪洋之中,殘破的遂安城,就好似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在這片一眼望不到邊的浪潮裏麵,苦苦的堅持著,一副苟延殘喘的樣子。
不時能看到一些原本站在城牆上的士兵,哪怕是他們的雙手死死的抓著所有能抓住的東西,但是還是被無情的巨浪,隻是一個拍擊,便給卷到那渾濁當中,上下幾個浮沉之後,連掙紮都來不及怎麼做出,便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算是在半山腰,也能清晰的聽到他們那驚慌到了極點的慘叫聲和哭泣聲。
原本堅固的遂安城,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座殘垣,猶如廢墟一般,天地的威力,當真是讓人無比敬畏。
在剿滅摩尼教征途之上最大的障礙,就這樣輕易的被拔除了。
而直到這個時候,白清才終於窺見了嶽菲的整個計劃。
在嶽菲帶著那些廂軍士兵們,每日固定到遂安城那邊展開猛攻的時候,自從白清來到這裏之後,便忽然神秘消失的踏白軍,卻是在董先的帶領之下,前往高出,截斷了安溪。
眼下正值秋季,天高氣燥,安溪的水位比起往年來說要矮了不少,正因為這樣,足足拖了三四天的時間,才蓄滿了水淹遂安城所需要的水量。
嶽菲一方麵帶著人手繼續佯攻遂安城,便是要將足夠多的賊人給引出來,而等到嶽芸在嶽菲的命令之下,將隊伍都帶到高處之後,她便對著董先發出了信號,毀掉臨時築起的堤壩之後,洪流便怒吼著朝著遂安城而去,似乎是要將這幾天被困在這裏的怨氣,全都發泄在了遂安城的身上。
原本白清還以為,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能得到些成果,而此時卻是在嶽菲的運籌帷幄之下,如此輕易的便達成了,所付出的,不過隻有之前鉗製和麻痹賊人所付出的幾千條人命罷了。
但是城中的那些賊人們,他們所付出的,不僅僅是十倍於幾的損失,更重要的是,經此一敗,摩尼教的士氣不但是徹底掉到了低穀,而且更重要的是,原本是教中中流砥柱的那些將領們,卻是在此次水淹遂安城當中損失殆盡,十不存一,對於摩尼教來說,這已經不僅僅是傷筋動骨了,簡直就是廢掉了它的絕大多數器官,眼下的摩尼教,隻剩下了奄奄一息的資格。
不過對於官軍來說,就算是摩尼教的賊人們敗了,但是等到這肆虐的洪水褪去之後,留給他們的,也不過隻是一座廢墟罷了,完全沒有了任何再收複的意義。
正是因為這樣,若是白清出手,就算是嶽菲的手法如此的幹脆利落,白清也做不出像她這般以整個城池為代價的謀略來,不過翻過來想想,畢竟眼下這遂安城中,完全隻剩下了那些摩尼教能夠充當戰力的教眾們,至於那些百姓,早已經被那些賊人給趕了出去,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嶽菲才會如此大膽的水淹遂安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