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瞎子愈發緊張起來，不停問我，他弟弟什麼時候上來享用祭品？
我道：“所謂上來就是那麼個意思，你逢年過節在家裏祭祖，也沒見你家祖宗回來吃喝吧？馮師傅是用法力讓紙人具有你弟弟的氣機，一會還要把紙人扔進河裏，要是能沉下去，你弟弟就解脫了，要是沉不下去...我也不知道怎麼辦，看馮師傅怎麼處理吧！”
朱瞎子用獨眼盯住我，懷疑道：“一個肚子裏塞著棉花幹草的紙人，還穿著衣服，扔進河裏還有沉不下去的道理？你們別是唬老漢吧？”
“那你真是見得少，你還沒見過把碗弄翻的紙人呢，你還沒見過會吹燈的死人呢，你還沒見過會說話的黃鼠狼呢。”
閑來無事，跟朱瞎子吹吹牛逼，省得他以為我們山西人隻會挖煤。
卻沒想朱瞎子接了一句：“你說的是黃大仙討封號吧？小時候聽我奶說過，倒是沒親眼瞧見過，不過我見過會說話的白爺。”
“白爺？你說刺蝟啊？”我來了興趣，問道：“刺蝟跟你說啥了？”
“它跟我要胖大海...”
正要聽朱瞎子說點白爺的事，那邊馮欄忙乎完了，叫我過去幫他送紙人下水。
我道：“先忙正事，忙完了再聽你講刺蝟。”
送替身要做的事，馮欄白天就吩咐過，此時我將早已準備好的兩張草席摞起來，輕輕扔在河裏，木棍按著不讓草席飄走，馮欄則將紙人抱起，當個活人似的囑咐一番話，便將紙人放在草席上，隨後點燃一盞白紙紮的蓮花河燈擱在紙人肚子上，我用木棍輕輕一推，就看那輕飄飄的草席子載著紙人，在河燈微弱火光的籠罩下，慢慢向河中心飄去。
馮欄鬆口氣，將剩下的紙錢撒向河裏，兩隻手擴在嘴邊，低呼道：“劉啞巴，有人來接你的班了，你把它拉下去就快跑吧，別回頭，回頭就被龍王爺抓住了！”
喊完話，我們三個並肩站在河邊，盯住那緩緩飄動的紙人，大氣不敢出。
十幾秒後，紙人飄到河中心，當初村裏人看到劉啞巴屍體的位置後，一動不動。
給水鬼送替身的法事，馮欄做過七八回，有時候是紙人被打濕沉入水中，有時候飄到一半突然被水鬼拽下水，有時是河燈燒到紙，連紙人一起燒成灰燼，總而言之，送替身就和羅哥家敬鬼媳婦喝茶一樣，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就看這事是否順其自然，若發生超自然的現象，那就是不順利。
我們送給劉啞巴的替身，靜止在水麵，一分鍾後，我們都察覺到異樣之處。
這是一條河，紙人應該順流而下。
不對勁！
我不敢大聲，生怕驚動河裏的水鬼，小聲問道：“是不是劉啞巴不願意收替身，就和羅哥家的鬼媳婦不願意喝茶一樣！”
馮欄皺著眉頭，說道：“不應該呀，水果做夢都想拉替身，怎麼可能不收？”
“他要拉活人，可你給他送了個紙人啊！”
“管它紙人還說活人，能當替身就行了唄，以前我都是這麼送的，從沒出過岔子！”
說著話，馮欄盯住紙人繼續掐訣，念誦超度水鬼的咒語。
三分鍾後，毫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