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寬踩足油門,在馬路上疾駛,急著將郭菲送至考場。
“……對不起。”郭菲沉默很久,才說了這句話。
他笑笑地說:“沒關係,先專心應付考試,其他的先不要想,我相信你沒問題的。”他也努力不去想,她怎麼會跟她姊夫和她姊姊有那種糾紛?而她竟然還當眾撒謊,握著他的手說他們正在同居?內情分明不單純。
但是,看郭菲沮喪的模樣,江庭寬好心疼,他隻希望好好嗬護她。
考場到了,郭菲在最後一刻報到,衝進考場。
術科考試,需在三小時內完成六道六人份的菜肴。應考的學員們手腳俐落準備著,考場彌漫烹飪的煙氣,充斥鍋鏟翻炒聲響。評審們隨時注意考生動作,打起分數。
隻有一位考生,她狀況外……
她要做乾煎鱸魚,鱸魚放在砧板上,正要剖切,可是當她以利刃剖開魚肚,竟然握著刀,瞪著魚,傻住了,動也不動,呆立在原地。
評審們議論紛紛,其餘考生們無暇理會她詭異的行徑。
郭菲右手緊握刀柄,盯著坦露肚腹的鱸魚。是錯覺嗎?她好像聞到血味?她失神,手在抖,腳也是,心跳怦怦響,腦中思緒大亂,無法專心考試。
她該怎麼辦?姊跟姊夫沒事了嗎?她要怎麼讓姊消氣?她早該搬出姊夫家的,她早就知道這不是好主意,為什麼賴著不走?現在甚至把江老師拖下水,明知老師喜歡她還這樣,她真卑鄙,拿老師當擋箭牌。
最感到抱歉的是姊夫,她記得他在菜市場時跟她說過他離不開郭晴,他愛郭晴,現在因為她的關係被郭晴誤會。如果郭晴永不原諒他,如果他失去最愛的人,她就罪大惡極了,怎麼辦?
郭菲瞪著魚眼睛,它睜大眼珠,張著口,像在唾棄她。
你真是太糟糕了!
你蠢斃了!
你想當廚師?!是妄想能跟姊夫搭上邊吧?你是居心不良,你活該!你爛透了!你破壞人家的婚姻,你活該被姊姊打耳光……如果讓你爸媽知道,你完了你……
我隻是……很愛他。你懂嗎?你們懂嗎?
落到這地步,不是她願意的。
郭菲怔怔地落下兩行淚,淚水越落越狠。她手握利刃,情緒失控,在考場中央崩潰痛哭。
她嚇壞一幹評審,他們跑來關切,但郭菲哭得太傷心,話都說不出來。她覺得自己好爛!可是不知道如何避免當個爛人。愛情降臨,她隻是被動的讓愛擺布著,她愛上不該愛的男人。但她什麼都沒做啊,她很辛苦地承受暗戀的痛,她沒有行動,她苦苦壓抑自己,但為什麼最後還落得這麼難堪?
難道別人的愛情,都愛得輕鬆正當?
難道大家都不會愛錯人?難道他們的眼睛都裝了自動導航係統,隻看見可以去愛的人,對不該愛的會自動閃避?
她隻是看到葉明雋的好,他是姊夫,她當然常常會看見他。然後,她被他吸引了啊!如果這有罪,那麼生眼睛給她做什麼?除非她是瞎了,否則她如何避免不去喜歡上看見的?當那個人真的非常迷人,又剛好正中她心懷,她如何在看見後心動了,又在心中洗掉他的影像?
她覺得好無辜,覺得好慘,她嚎啕大哭,感覺悲慘透了!
晚上八點,“樸真”打烊,員工跟工讀生們忙著刷洗餐店。葉明雋下班了,但還沒去接小悟。
他打開廚房後門,坐在石階上,麵對昏暗的防火巷。小巷地麵潮濕,被綠薄的青苔覆蓋,他的心好像也被一層濕膩的青苔覆蓋住了,陰鬱著,悶透了。
他打電話請保母幫忙帶小悟到九點。
他需要一個人平靜,他知道晚上做菜時他的臉很臭,工讀生都躲他躲得遠遠,怕被他罵。他心髒像被掐住了,他沒辦法冷靜。他沒想到郭晴會打郭菲耳光,當時他甚至差點就甩郭晴巴掌。隻差一點點,他就失控了。那時強抑的怒火,此刻,當工作結束,就開始在體內沸騰了。
他氣瘋了,一切都讓他煩躁又火大。
當那個男人帶走郭菲,郭菲說著她和他同居,還去考中餐烹調證照?為什麼?!她在幹麼?他想不透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更令人火大的是郭晴,那番離婚的話夠絕了!
現在,他真的恨起郭晴了。想到她提離婚時傲慢又譏諷的嘴臉,她高高在上的姿態,那些針刺般的言語,像在報複之前他要離婚時她卑微哀求的痛苦。
她是在跟他戰爭,他現在徹底明白了。一切都跟愛無關了,她最在意的是誰輸誰贏,他們之間曾有過深厚的情感,怎麼會變得這麼悲哀?
早知落到這局麵,他當初早該離婚,不需要給她羞辱他的機會。他揪著心腸,想不透曾經深深愛過的郭晴,怎麼會變成這樣?愛情到最後像在玩政治遊戲,她想控製他,他不肯;她要他改變,他不肯;她妥協,但很快兩人又開始鬥爭。當初他還以為郭晴很愛他,離不開他,所以上次要離婚後來又心軟。現在,這一切又算什麼?夠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