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時、經常伴隨著痛楚。
從不見天日的漆黑深淵到陽光普照的地麵的行程。
由黑暗到光明,有點像嬰兒誕生的過程。
設法將破爛的身體、瀕死的生命點燃,再次燃起意識之燈。
可是,痛到想滿地打滾的劇痛。
剛一蘇醒,血液的循環、骨頭的連係、神經的接合、內髒的運作,一切的生命活動產生出痛感。
好痛苦———
為了受苦而生,早就燒壞的腦髓在損壞狀態下向正常摸索,借著痛感取得再次運作的機能。
也就是說,因為身體有了痛感,才漸漸地取回身為人的思考能力。
早已沒能確實感受到自我存在,無數個區別不出來的自己黏糊糊的融為一體。
從零開始複蘇,就需要付出這般代價。
這種渾濁,早已空無一物的感覺,連痛苦都混合進去漸漸融化。
不明白———
為何還要複蘇、為何還得遭受這般對待,都成了遙遠彼岸的事情。
無我的境地,無喜無悲,永遠虛無的清淨樂土。
剩下的事情,隻有痛苦。
她的存在,注定要為世界帶來罪。
對自己的欲望老實順從,對別人的欲望抗拒到底。
被憎恨也好、被追殺也罷,即使被動用世間最殘忍的懲罰,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因為她身體裏包含著全部的惡。
意識漸漸清晰,希嗦希嗦的聲音響著。
在這裏的,隻有腐敗之物。
石壁就像腐朽巨木般地易脆,空氣就像充滿蜜般地甜膩。
蟲的聲音,和著腐肉的氣味。
這裏攀爬寄生的蟲數不止一、二百,在地上蟄伏的生物,像是熟透的果實般地溶化,隨著時間的流逝,亳無堆積地,全都腐化在地。
悉嗦悉嗦,往腳邊爬上來的蟲子從腳踝開始,吸住皮膚,用像是吸盤的嘴從表皮吃進骨頭和神經裏麵蟄伏著,再更進一步的悉嗦悉嗦地往上吃進去。
聚集的像是黑絨絨的地毯般,人類的話,不消幾分鍾,就會被吞噬吧。
經過長久歲月磨耗的空間。
對血緣執念的結果,並未在地麵上被憑吊著,它們的墓碑,就是這個闃暗。
在那腐敗的中心位置,有個巨大的陰影蠢動著。
“真是惡心的蟲子,瑪奇裏·佐爾根,你這腐爛靈魂的執念還真是讓人感到作嘔。”
“讓神使笑話了,老朽憑此才苟活至今。”
有人在說話嗎?
她睜開了眼睛,帶著審視世間一切罪惡的眼睛。
一個腐朽的老頭,還有一個純黑卻與她不是同源的少年。
“區區幾天的時間就能創造出安格魯麥亞,看來犧牲老朽的孫女也是值得的。”
“她不是你的孫女,準確來說也不是安格魯麥亞,而是【罪惡原典】。”
嗚————
那個純黑的家夥令她討厭。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不喜歡的東西就摧毀掉,不需要什麼理由,或者說她存在的本身根本沒有理由這個東西。
站起來的刹那,周圍的蟲子開始死亡,然後變得幹枯,最後化成了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