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西苑,有人極不愛惜寧靜的夜,學著峮妙的嗓音,大聲唱著宮廷主管李延年的名作《佳人曲》,隻是荒腔走板的調兒,與其說是唱,不如稱其鬼哭狼嚎亦不為過。
沒能被邀請參加宴會的金銀二裕本喝的正歡,怎奈被這山魅夜嚎擾了雅興,悻悻然的依躺在榻上,叫苦不跌,恨不得拿臭襪子堵了她的嘴。常言道,聞音識女,窺姿辨德,若以此標準評判這位忽然承寵的女大夫,怕她連個正常的女人都不是……
不過她的醫術的確了得,金銀二裕雖也得侯爺寵愛,但因她救了大少爺的命,立有大功,不得不禮讓她幾分,因為昨晚參加晚宴時
,他們聽少夫人提起過,那大少爺與蓮花中的是苗寨秘毒,中原大夫根本是束手無策,就連她師承天下第一毒娘子的玉蘭都不能短時間內配出解藥,沒想到她個名不經傳的丫頭竟在一炷香內解了毒……
可他們哪知道,文影根本就沒配出解藥,隻是拚命的趕時間,趕在幼蟻破卵而出,毒性發作之前,放盡了蟻卵而已,連她都沒想到,這人人都能想到的笨法子竟使的她成了名真正的大夫,再加之與兄長李文才之前演的那場爛戲,悄然間,她竟有了些小名氣!
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文影並沒察覺到周遭仆人的態度轉變,她隻簡單的認為新年伊始,喜氣洋洋,仆人們刻意謙卑了,希望能借住新年的好彩頭,博取主子歡心,獲到豐厚賞賜。因此,她還真傻不拉幾,重重賞了那兩個提燈的婢女,急得春梅春喜有苦在心口難開!那兩個婢女隻不過是聽從侯爺的安排,哪有她們踏實忠心,勞心勞力……
當她醉的不省人事時,兩人鞍前馬後伺候著,為她提鞋,換上幹淨的衣服;當她瘋狂嘔吐時,兩人不嫌髒臭,為她洗淨汙穢……,她們倒不是惦記那點打賞,而是擔心主子好心辦壞事,慣壞了某些不知好歹的奴婢!
深宅大院,沒有威嚴不成主子,可文影偏偏背不住這份肅嚴,脾氣時好時壞,隨性使然,缺乏大家閨秀喜怒不形於色的素養,往往會讓人心生誤會,認為她隻是個沒頭沒腦,運氣好點的鄉下丫頭罷了,新鮮感一過,終究會被打回原形,成為慕府過去的一縷塵埃。
但至少不是現在,或許是將來的某一天……
文影換上幹淨衣服,喝了碗醒酒湯,已經醒了幾分,正苦大仇深的望著慕世爵,怪他打斷她與英雄親人的交談,強行帶她離席。她還指望討好霍光,借著“裙帶”關係,去茂林祭拜英雄霍去病一番,他的陵墓修成祁連山的模樣,真如他生前般雄偉壯闊……
慕世爵揉著酸疼的胳膊,不滿道:“看什麼看,還好意思擺出這幅嘴臉!瞧你剛才的瘋樣,本侯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
文影氣的操起枕頭丟他,氣呼呼道:“你還好意思說,我跟霍大人聊得甭提多愉快了,就你,就你跑過來搗亂,壞我好事!”
“還好事!我看霍大人根本就懶得理你!”慕世爵將接在手中的枕頭丟還回去,“你倒好,傷了霍大人後,直接砸向了江大人,哎,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替我把朝廷大臣得罪個遍……”
“李大夫隻不過喝醉罷了!侯爺何必如此責怪呢!”門突然被打開,兩個人影立在門口……
文影與慕世爵循聲望去,竟是傷病初愈的大少爺與貳師將軍,皆驚訝不已。這貳師將軍與慕府素來泛泛之交,理應不該出現於此。再說,西苑的規矩人盡皆知,從不接客亦不待客,若不是大少爺有意為之,他也絕不能出現於此……
大少爺見氣氛有些尷尬,勉強擠出些笑意,“怎麼?已過了李大夫的會診時間?若是這樣,我便與貳師將軍一道離開了!”
“不,沒有!酒喝多了,腦子反應便慢了,快請進……”文影連起身請他們進來,偷瞄了眼一聲不吭的慕世爵,見他神色怪異,並不打算與同僚問候,便自古扶大少爺坐穩,為他診脈,“這嚴冬寒夜,寒氣沁骨,大少爺身子虛弱,派人來喚便可!若是落下病根就壞了……”
貳師將軍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與女子一般嬌貴!噢,天冷,就窩在被窩裏,那跟少奶奶有什麼區別!李大夫你說是不,嗬嗬,大丈夫就該像本將軍這樣,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貳師將軍一拍胸膛,開始炫耀起他引以為豪的赫赫戰功,情緒激昂處,竟提刀比劃起來,一去一來,倒也像模像樣,不愧為大漢朝的將軍!隻是出人意料的是,他刀鋒忽的一轉,直削向毫無防備的慕世爵,嚇得眾人皆瞪目哆口,不知所措,眼看著劍鋒直取他咽喉處,這場災難在所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