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失聰(1 / 2)

晚些時候,春梅春喜領著大少爺與楊濟明一同回到西苑。這兩丫頭倒也機靈,見少夫人趁著侯爺入宮突然造訪,自覺情況不妙,一得機會,分別奔去東苑與南苑,尋大少爺過來坐鎮。恰遇楊濟明正在作客,為慕世榮診脈,便也一起請了過來!

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待救兵搬來時,已是為時已晚,文影耳裏的鮮血已經流盡,再也聽不見燭芯炸裂之音,亦聞不得枝幹摩擦之樂,明明皆是最不起眼的響動,此刻卻讓她無比懷念,割舍不下……

他們踏進屋子的那一刹那全都驚呆了,隻見文影平靜的躺在地上,左耳邊一灘鮮血,黏膩起一團發絲,染紅一塊衣衫,雙目呆滯,傻瞅著牆角燭光跳躍處……

楊濟明是大夫,見此情景,大驚失色,連吩咐春梅春喜端來清水,他老人家捋起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親自為文影擦洗摟穴,誰上來幫忙都不讓,否則就跟你急,春喜一不小心碰了文影的袖口,他當場冷臉發了火,大罵道:“哪來的蠢丫頭,快滾!若你害我師侄成了聾子,老夫定饒不了你!”

楊濟明聲音洪若驚雷,嚇得春喜連連退後,躲到春梅身後,不敢再向前一步。但相比害怕,更多的是吃驚,誰曾料到相識不過幾日的一老一少竟是師侄關係!慕世榮咳嗽了兩聲,揮揮手,示意春梅春喜下去,隻留他一個人守著這對師侄!

他坐在榻邊,四下打量了一圈,錦被上沾染的鮮血已經發黑,離文影不遠處的藥箱大開四敞,地上還多了一撮怪異的紅泥……,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心頭一沉,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文影呆滯的眼神說明她根本沒聽見楊大夫的怒罵,甚至不知這位正為她診脈的老人家就是她的師叔。她突然握住楊濟明的胳膊,朝他怪異的笑了笑,“楊大夫,算了!做個聾子也挺好,非禮勿聽!”

楊濟明聞言突然癱軟下來,老淚縱橫的抱住文影,傷痛欲絕,“天呐!我岐侖派到底作了什麼孽啊,竟害的我派徒孫也要遭此劫難,嗚嗚……”

岐侖派是西漢少見的精研醫術實派,此派相信世界萬物相輔相成,相生相克,任何生命都有盡頭。人,身而為人,死而為塵。長生不老,不死不滅,隻不過是愚弄無知的騙局罷了!但晚年的武帝迷戀成仙之說,相信方士之言,曾一怒之下斬殺了岐侖全派,唯有兩人幸免於難,僥幸逃脫,從此隱姓埋名……

一人便是文影的師父顧騫,另一人就是楊濟明!劫後餘生,楊濟明因硬物撞擊失了聽覺,又見門派被滅,心灰意冷,便告別了師兄,下山遊曆,一方麵尋求醫治失聰良方,另一方麵為能與常人正常交流,苦練辨唇識意的絕活!

文影自然不知這些過去之事,亦不知自己是岐侖派弟子。她見楊濟明哭如此的傷心,不知所措的安慰道:“楊大夫,楊大夫,節哀,節哀!我,我還沒死,沒死……”

慕世榮上前扶楊濟明坐好,不顧身子虛弱,親自將文影抱到床上,關切之極,但文影的左耳已徹底失聰,再無康複可能;右耳因受了強烈震動,間歇性失聰,能否康複全憑後期調養,若調養的好,亦隻能康複如初!

文影靜靜的躺在床上,不溫不火,雖聽不見,但眼睛尖著很,隻瞧他們愁苦的臉色,便知病情嚴重,已無可能完全康複。回想玉蘭那一巴掌,位置打得極其準確,若偏離了一毫一厘,也不至於傷重至此,禍累雙耳,頭痛的厲害……

她實在忍不住頭痛,扯了扯楊濟明的袖子,“楊大夫,我頭疼的厲害,有勞您幫我開個鎮痛寧神的方子吧!”

楊濟明點了點頭,遣人連夜照方子抓了藥煎熬,唯恐耽誤了病情,害師侄受苦。這或許就是緣分,偌大的天下,茫茫人海,偏偏讓他遇見了精通岐侖醫術的晚生後輩。那日,若不是他偶然間瞥見了慕世榮脖頸間的一點極含岐侖派針灸之法的針眼,他很可能便於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晚輩擦肩而過了……

文影喝了藥,頭疼緩和了些,連讓春梅取了昔日的陪嫁品,一個精致的檀木小盒。她細細把玩在手中,思緒萬千,淚水破堤而出,止不住的往下流。若時間能夠倒流,她決計不會踏進鳳角仙半步,一時任性,害己害人,此時小鳳身在何處,是否安好?

多少次困惑不解,多少次猶豫不絕,此刻都已迎刃而解,是該下決心了。她打開紅布,取出那隻老銀鐲子,燭光映照下,光澤泛黃,似失了以前的靈氣。老物件不愧為物件,跟人處久了,已生了靈氣,一旦受了冷落或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就會昏暗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