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家新藥鋪,名曰保安堂,在長安城最繁華的街頭開門營業。憑著慕府的名望地位,幾位名醫的口碑,登門賀喜者絡繹不絕,一時間門庭若市,水泄不通,虧得請來衙門捕快維持秩序,否則這保安堂非得改名為擠爆堂。
這就是慕世爵讓文影做掌櫃的藥鋪,但後來,大少爺慕世榮擔任起掌櫃,而她李文影隻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大夫,名不經傳、無人識得的小郎中。在各大名醫的光環下,她自然是無人問津,不過她倒也樂的清閑,騰空抄錄起《難經》,便附上自家之言……
文影雖非眾所周知的名醫,但在達官貴人間早已小有名氣,加之她是掌櫃的主治大夫,待遇自然在幾位老先生之上,單獨一間會診室,紅木案幾,醫書林立,坐榻舒適,環境雅致,牆角養一株平安竹,枝繁葉茂、翠綠欲滴,報以平安。如此吉祥之物,放在藥鋪裏最合適不過。
門簾被掀開,一精神萎靡、骨瘦嶙峋的公子由兩個女婢扶進來。這公子一見文影,死灰般的雙眼忽亮了起來,掙脫開仆人,趴在書案上,緊緊握著文影左手,來回撫摸著,“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行了!”
文影一眼便認出他是個好色無度的老病鬼,嫌惡的掙脫開來,才第一天坐診,他便來了三次,不必號脈便開了方子,打發他們抓藥去,“公子若不再潔身自好,縱欲無度,揮霍身體,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抓了藥,按時煎服,別再來了…”
身側一婢女麵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才問道:“大夫,我們家老夫人讓問,大夫能不能開幾帖禁欲的藥方,讓公子看到女人沒興趣。”
文影歎了口氣,又拿了張宣紙,筆沾墨水,胡畫一番,遞給婢女道:“方才的藥方已添加幾味藥材,倘若再加,怕是你家公子日後不舉啊。諾,拿這幅畫給你家老夫人,讓找這樣的婢女服侍公子,每周隻許與夫人同房一次。”
婢女紅著臉點點頭,撫老病鬼出去抓藥。文影無奈的搖搖頭,怎麼找她就診的都是些男人,還都是那方麵的病症,不舉、時短、個小、無液……,難得來個女人吧,靦腆不語,麵紅耳赤,一問之下,還是替夫求藥……
再看看別的大夫那,都大排長龍,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頭疼腦熱、跌打損傷、保胎安神,看什麼的都有,唯獨她這,怎就成了專治男子羞症之處,真是豈有此理。
文影越想越想不通,走出診室,繞過擁擠的人群,尋找掌櫃。這麼多的患者,根本尋不得掌櫃,她便問了磨藥郎,得知其在門口招呼患者,便又擠出來,果然看見掌櫃慕世榮正指揮小二往牆上貼著什麼。
湊近一看,是張紅榜,上麵記錄著大夫會診日期與時間:
楊濟明,正月一十,卯時至酉時;
李念世,正月一十,卯時至酉時;
吳庸,正月一十,卯時至酉時;
程善德,正月一十,卯時至酉時;
李文影,正月一十,卯時至巳時,男子專科……
看到最後,文影氣得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扯住慕世榮胳膊,將他拉到牆根僻靜處,嚴詞質問道:“那紅榜上怎能寫我專治男症呢!搞定前來就診的全是些恣情縱欲、形容枯槁之流。看的我都心煩作惡,快,快給我改改……”
慕世榮一臉無辜,佯作驚奇道,“怎麼?世爵沒跟你說起此事?這完全是他的意思,我隻是照辦罷了。”
文影不解,“侯爺的意思?為什麼?”
慕世榮暗笑起來,貼近耳邊,小聲道:“弟弟說,他新婚之夜時,你曾給他開過一帖藥,服用以後,如猛虎下山,萬婦不擋之勇,所以才安排你先診男子羞症,以便造勢。”
文影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那藥卻是加了幾味滋補藥材,但真正用途並非壯陽,哪會有什麼猛虎之勇,呸,一派胡言!分明他自己就是隻大色虎,還全怪到她的藥湯上來,真是豈有此理。
她撅著嘴,獨自依靠在街角,無聊的把玩起衣袖,實在不想再進診室,開些壯陽補腎的十全大補湯。她知道他是故意為之,多讓她見些廢柴男子,自會覺得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這麼無節操的事,虧他也想的出來……
“李大夫,有病人看診!”藥鋪小兒催命般叫喚著。
文影歎了口氣,隻得回去看診。俗話說的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再不情願也得忍著。就盼著哪天她能鹹魚翻身,做個正常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