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房間內,洛雲嵐正閉目養神。
沒由來的一陣心悸,讓她忽然皺起眉頭,眼睫也跟著抖動了幾下。
她倏地睜開眼眸,望向四周,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一隻手緩緩撫上心口,總有股隱隱的不安橫亙在心間。
“怎麼回事?”她不禁喃喃出聲,有些失神地望著明滅搖擺的燭火,腦海裏忽然想起了當日顧璟受傷她守在他床榻前的那一幕場景。
“顧璟…….”她閉上眼眸,掩蓋住眼底深處淡淡的黯然。
花鈺已經送下山,話也拜托他帶到,希望他們不要來找她。唯一需要她去麵對的,隻有雲印一事。
她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堅定,不管之前的恩怨糾葛是什麼,她隻希望雲印身上的毒素能夠清除,其餘的——
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眼眸微抬,耳邊聽到死士淡漠的聲音,“洛使,門主請您過去。”
“知道了。”她眼神淡淡瞥了一眼房門的方向,隨後起身。
假山流水,這麵人工鑿出來的湖,在這片漆黑之中顯得有些靜謐,隻是入夜,山風獵獵作響,遠遠望去,湖水漣漪蔓開,染上幾分詭異。
玄衣一身便服,僅披了一件外袍,隻身立在湖前,好像在欣賞著什麼,洛雲嵐卻嗅出了一抹孤寂。
“找我什麼事?”她淡漠著神情,隨口問了一句。
玄衣在她出現在身後的時候便知道了,腳步聲越發靠近,他卻始終沒有回頭。等到洛雲嵐走到他身側與他並肩的時候他才微微側過臉,回答洛雲印的話。
他微微抿唇,眸裏映著月光,笑了笑,“還在擔心雲印?”
他的笑容令洛雲嵐有一瞬間的怔愣,仿佛產生了一種他不是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玄衣,而隻是一個溫和可以交談的人。
然而她很快清醒過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眸,卻是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麵,而後緩緩啟唇,“玄衣,我知道雲印身上的毒,和你身上的一樣。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樣做?”雖然也曾想到當年的他或許也不過是受牽連,可將這種痛苦轉嫁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而這個人卻是雲印,這一點,著實無法讓她平心靜氣地接受。
“你是在怨恨我?”玄衣斂下眼眸,唇角的笑意不減反深。
“你錯了,玄衣。”洛雲嵐偏過頭,目光從湖麵移向他,“我確實不能接受,可我,也沒法全然怨恨你,換做一開始中毒的是雲印,我的做法,說不定也不會比你好太多。”正是想透了這一點,她才能讓自己不那麼衝動。
“哦?”玄衣收住嘴角的笑意,一雙墨眸越發深沉,“你變了。”
他幽幽出聲,言語之間有說不出的意味。
洛雲嵐一怔,卻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頷首道,“你說的沒錯,我也覺得我確實變了。”
玄衣目光深沉,瞥了她一眼,不說話。
“自從離開長生門,短短幾個月時間,我遇見了很多人和事。也許這些經曆我呆在長生門一輩子也不可能有,我或許還是那個冷漠無情的殺手,為長生門而生,為長生門而死。”她抿著唇,目光平和。
玄衣眼眸中一絲愕然轉瞬即逝,“這就是你改變的原因?”
洛雲嵐搖搖頭,“我不敢確定。隻是,玄衣——”聲音陡然冷了下來,“當日我會離開,顧璟以為我是一時衝動,你呢,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玄衣麵色跟著冷峻起來,沉聲回應道,“你說你厭倦了當一個殺手,你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你的刀下。”
“可你當日回答我的卻是‘天真’。”洛雲嵐笑意緩緩,“今天我終於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
“玄衣,收手吧。解藥我可以幫你找到的,人,不要殺了。”她指的卻是謝懷安。
玄衣深深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你反倒要來勸說我?你別忘了,我從來就沒有得選擇。”
“為長生門而生,為長生門而死。這便是我的宿命。”
洛雲嵐心中喟然一歎,轉過身,目光注視著他,無比認真,“我承認,當日雲印的情況並非你的過錯,也許是我一直以來忽略了他才會造成當日的慘劇,所以我決意離開,也許也是因為心中有所虧欠。我本來以為我走是正確的——”
“現在你覺得是錯的了?”玄衣目光動了動,淡淡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有的選擇的話,其實我當日就應該一起帶走雲印。”事到如今,盡管顧璟三番兩次提醒過她,她卻不知道如何去怨恨提防眼前這個總是一臉溫和卻極其危險的男人。
“玄衣,我沒辦法恨你,但也不能理解你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她抬起眼眸,望進他漆黑的眸裏。
玄衣黑眸直直對上她,神情微微有些異樣起來。
“你救下我,收留我,親力栽培我,教會我如何為了求生而殺掉別人。我曾經感激過你,所以我待在長生門,成為洛使,為你所用。”說起往事,洛雲嵐眼眸溫和下來,心中卻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