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煙的臉色一瞬灰白,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拿著筷子的右手僵在半空,夾在筷子上的菜肴直直落在食案上。
“如此甚好。”
隔壁雅間又傳來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渾厚滄桑。
“傅某對郡主是真心的,還望王爺成全。”
是傅荊的聲音,這個聲音在今早還向她信誓旦旦的許諾。傅生煙覺得自己被人全身上下潑了一盆冷水,是透徹心扉的冷。
“你如今雖是皇商,可身份到底是配不上平陽,若有聖上賜婚事情便好辦了。”
“還請王爺賜教。”
“昨日聖上還說若有一方生煙玉雕琢的璽印才是大喜。”
聽到這兒,傅生煙隻覺得心緒如麻,看了看對麵的孟十三,見他也是一臉糾結複雜地看著自己。
“此事不難,待我得了生煙玉,還請王爺美言幾句。”
依舊是傅荊的聲音,卻讓傅生煙覺得那樣陌生,那道聲音像是一張網,將她緊緊縛住,越纏越緊,幾乎要將她整個人絞碎。
“混賬東西!”
孟十三低咒一聲,將手中的筷子狠狠摔在食案上,火冒三丈地往外衝。傅生煙立馬站了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衝他使勁搖頭,“別去,別去。”
“你……”孟十三望著傅生煙有些無措,攢眉蹙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得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重重坐回自己的位子。
“好說好說。隻要有了生煙玉,一切好說。”
“那玉是舍妹尋得,待我回去讓她再尋些來,不是難事。”
隔壁是傅荊斬釘截鐵的聲音,堅決果斷得讓她心驚心涼。傅生煙覺得全身力氣在這一瞬被抽去,緊緊攥住孟十三袖子的右手頹然滑落,整個人趔趄幾步跌坐在地上。
語如利刃,字字錐心。
那邊的聲音還沒有停下來,傅生煙卻覺得自己什麼也聽不到,她的雙耳像失聰了一般。她就這樣坐了許久,眼神呆滯,孟十三站在身側看著她,心如刀絞,痛心入骨。可他不敢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站在一旁陪著她。良久良久,傅生煙終於動了動右手,輕輕扯了扯孟十三的衣袖,嘴唇翕張,聲若蚊蠅。
“我們走吧。”
孟十三點了點頭沒有答話,他俯身扶起傅生煙,並肩走出了廂房,路過隔壁的屋子,發現裏麵一個人也沒有,傅荊幾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外麵的天色像是一張無形的黑色大網籠罩下來,越深、越暗。如墨的夜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汁,肆意渲染,暈開千絲萬縷的黑。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無言,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夜色已深,路上已沒了行人,傅生煙站在河畔邊,停了下來。她麵朝河水,冷冷望著河麵,水麵上星月婆娑,在微風的輕撫下,堆起層層疊疊的縠皺。
“為何人人都想要生煙玉?”傅生煙望著水麵怔怔低語,像是在問身側的孟十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孟十三一愣,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生煙玉,那可真是個好東西啊!”傅生煙似乎也不期待孟十三能說出什麼話來,自顧自地言語,“你若向我許願,權勢地位,潑天富貴,我都可以給你。可傅荊,你卻偏偏要我的命啊!”
傅生煙的聲音平靜,可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針一般狠狠紮在孟十三的心口上。他猛地伸出手,將傅生煙擁進懷裏,緊緊抱住。
“生煙,別說了,別說了!你還有我,還有我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一心為了傅荊,為他不顧己身,自殘自傷。這一切的一切,讓他嫉妒得發瘋發狂,心痛得無以複加。
“傅生煙,這人裏沒你這樣的人,妖裏沒你這樣的妖。”
?
——未名香——
那日夜裏,傅生煙沒有回到原先住的地方,她大概是不願回去麵對傅荊。孟十三沒法,隻得和她一起隨意找了一家客棧,將就一夜。
翌日,傅生煙對著孟十三說了他期望已久的話。
“十三,帶我走吧。”
孟十三從未像今日這樣驚喜,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右手,說道:“好,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