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十五
許佑恬在剛剛有一點點意識的時候就覺得她自己正沉沉地往地心的方向墜,她潛意識地把身體向上挪動,一股強烈的痛感立即就從四肢上傳了過來,讓她馬上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好似聽見頭頂上有人說話,可無奈周身都沒有力氣,額頭又暈又漲,蹙緊眉頭好一陣才有氣無力地掀開眼簾,然後木愣愣地看著麵前的人半晌,眼珠子一轉不轉。
“親愛的,你可算醒了。”那人伸出五指在許佑恬迷離的眼神前晃,微闔著眼睛看著她蒼白的臉,不確定地說:“該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眼前這人許佑恬當然熟得不能再熟,她輕眨了兩下眼皮,拉扯了一下嘴角,嗓子卻幹涸得不容許她說話。想揮揮手,誰知剛一使力又是一陣劇痛,她忍不住輕哼一聲,眉頭也一下就鎖了起來。
“得得,你別動你別動。”譚音看著她這右手左腿厚重的石膏,還有腦袋上也被層層紗布繞了起來,整個人被裹得像個木乃伊似的,瞅著都鬧心,想幫忙又使不上勁。
“你想喝水嗎?還是去洗手間?要不……我給你削個梨?”
“我……”許佑恬感覺一說話眉心都抽痛,眯著眼睛想了一陣,似乎斷斷續續地想起了一些事情,隔了半晌又把左手搭在眼睛上,氣若遊絲地開口:“他呢?”
“誰啊?”譚音頓了頓,猛地義憤填膺地反應過來,語氣像噴著火:“放心,那貨車司機跑不了,那車超載得停都停不下來了,真******帶種。”
許佑恬又想了會,好像的確有貨車那麼一回事,但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她忍著頭疼,盡力把話說清楚:“我是說……衛斌揚呢?”
椅子上這人好像被結結實實噎了一下,扁著嘴半天沒說話,然後慢悠悠地拿了個一次性的紙杯在旁邊的飲水機處接了杯水送到許佑恬眼前,最後才伏近在她床邊,壓低了聲音道:“妹妹我得提醒你,一會兒陸一宸要來了你可千萬別問這個問題,千千萬萬別提衛斌揚的名字,乖,算姐姐我求你了啊。”
她喝下去的水快要嗆出來,胸腔裏悶悶地疼了一下:“……陸一宸?”
好吧,許佑恬覺得她的頭頓時更疼了。
“還好你醒了,你都昏睡幾天了,要是再不醒,我看陸一宸搞不好真得把醫生辦公室給砸了。”
譚音胳膊肘撐在白床單上,眼睛望著天花板,自顧自地搖頭歎息。她是真的被先前陸一宸的那副樣子給嚇蒙了,估計那個打鬥場麵可以列為她這輩子見過的十大恐怖場景之一。方朔遠和旁邊的人怎麼拉他都拉不住,他就像個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瘋子一樣,紅著眼上去就對著衛斌揚直揮拳頭,全然不似平日那個淡漠又翩翩風度的模樣。
再接著他折騰著把許佑恬轉院到這軍區醫院來,一屋子的醫師教授就跟古代文武百官似的列隊迎賓,所有人看著他發白的臉色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診斷書手術同意書什麼的文件差點都不敢往他麵前送,哆哆嗦嗦地送過去還被他給“啪”一下全摔在桌子上。譚音是直到那時才知陸一宸比她想象當中還要能耐得多,她甚至想起了古裝電視劇裏的一個搞笑的畫麵,皇上對著麵前一群下跪的禦醫說,治不好她?提頭來見!
還有後來她不小心撞破的一幕。那時許佑恬情況還有點不太好,她沒有敲門就直接闖了進來,不小心發現陸一宸眼睛紅紅的,不知是疲憊還是哭過,他在病床邊輕輕撩開許佑恬的頭發,臉色沉得簡直像到了世界末日。這些年來她跟著許佑恬也見過陸一宸很多次,但從來見過他這般憔悴,所有的英氣和銳利霎時間全部收了起來,眉宇間的細紋頓時顯得蒼老了幾歲。
譚音當時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算是許佑恬親生哥哥都不能那麼疼她吧。
“他巴不得我死了呢,他本來脾氣就不好,根本不關我的事。”許佑恬連翻個白眼都費力,又過了一陣,聲調懨懨地嘟囔:“比起被他教訓,我真寧願死了算了。”
“呸呸呸,真不吉利。”譚音嫌惡地看著她:“剛醒廢話就這麼多,你是疼得還不夠!”
“譚大姐,譚大嬸,譚姑奶奶……您別教訓我了成嗎?我耳朵挺疼的。”她用盡了力氣,聲音還是那麼小。估計是藥效還沒過去,許佑恬腦子嗡嗡地響,像粘了一坨糨糊。她一邊不可思議地回憶著車禍那時的驚心動魄,心髒抽了好幾下,好像到現在還能感覺到當時那種鑽心的疼,還有寒意從腳脖子處一寸寸爬上來。她還在一邊想著陸一宸和衛斌揚這倆名字。衛斌揚應該沒什麼事,隻是她把人家車撞了,著實過意不去。
還有,按理說陸一宸應該不顧她死活了吧,怎麼聽譚音這話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