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墓廳齊肩高的拱型石門後,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座懸空的黃金囚牢。
黃金囚牢的四角同時被四根金光燦燦的臂粗金鏈拉起,牢牢固定在墓室半丈高的浮空位置。
一個渾身衣衫破爛不堪,銀須亂發遮臉,唯獨一雙利眼還囧囧有神的耄耋老者,正一動不動盤膝端坐於囚牢的正中。
老者麵露藹色,眯著眼,神情滿是慈祥,一瞬不瞬地打量著蘇林二人。
“恕老夫待客不周,隻因……”他苦笑著顫巍巍探出一隻幹癟的枯手,指了指頭頂那根乍看之下與發髻無異的劍柄,道:“老夫的身體被劍體釘死,無法起立相迎,無禮之處,還望少俠海涵則個。”
蘇林二人的目光,下意識隨老者的枯指,移向對方的頭頂。
果然,透過囚牢的金質柵欄,隻見一柄通體烏黑的石質古劍,從老者顱頂的百會穴傾斜插入,劍身由老者背脊第三根脊骨穿過,再刺透牢下的金鐵底座,露出長約尺許的劍尖……
老者的整個身軀,就被這柄石質古劍死死地釘在黃金囚牢之內,身體除卻四肢,其餘部位,連半點都不能動彈。
劍透老者顱頂的姿勢,也不知保持了多少年歲,古劍上殘留的血漬,明顯已經被歲月給風化侵蝕成灰暗的斑塵。
蘇典不自禁與絕代佳人林詩雅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兩人分明看到幾分莫以言喻的驚駭與震撼。
一個人,被一柄劍穿顱而過,非但沒有死去,反而雙眼有神,麵色從容,表情甚至比普通正常人還要灑脫幾分。
這種毅力,若換做是一般人,那可絕對是拍馬也不能及的。
至少蘇典就自認比他差了太多太多……
“從少俠剛剛那席話的字裏行間,無不顯露出對世間正道的不屑與蔑視,但對人人既畏且怕的魔道卻充滿袒護之意。”那老者淡淡一笑道:“如此看來,少俠想必不會是出自五大正派道統的弟子了?”
蘇典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回答道:“不是。”
“嗬嗬,”老者清笑兩聲,沒有繼續再問,反而目光看似隨意地朝蘇典身旁的絕代佳人方向瞥了一瞥,忽地又轉過衝他眨了眨眼,道:“你的小女道侶?”
蘇典聞言不由一愣,旋即才明白過來老者口中的“女道侶”,其實指的就是“女朋友”的意思。
暗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蘇典滿臉尷尬地偷偷向絕代佳人的方向瞄了一眼,見對方並未顯出什麼怒意,這才鬆了口氣,道:“前輩誤會了,這位姑娘乃是瑤池劍齋身份高貴的聖女,晚輩一個無門無派的小人物,如何能配得上她!”
他隻在那座殘破的古鎮內,聽過那個自號東來仙君的妖道稱呼這位絕代佳人為“瑤池聖女”,卻不知這位聖女的真實名姓。
“無門無派又如何?”老者怒瞪他一眼,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地味道,道:“隻要雙方兩情相悅,什麼門派道統江湖地位,完全不是問題!更何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偌少年而傾慕艾,你看這位劍齋聖女生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仿佛九天仙女初落凡塵,絕對是無數修士們夢寐以求的良偶佳配。今日隻要你說一句喜歡,老夫就親自做主,成全你們這對金童玉女的上好姻緣。”
蘇典苦笑道:“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了,隻是婚姻一事全憑男女雙方的你情我儂,如果僅僅是單方麵的一廂情願,那就像強扭的旱瓜一樣,隻會留下澀澀的苦味。”
老者突然眯起雙眼,饒有興致地望著他,道:“婚姻全憑男女雙方你情我儂,少俠的這個想法當真稀奇。嗬嗬,既然你們覺得雙方的感情還有待培養,老夫再來拔苗揠長,強行將你二人撮合在一起,倒顯得有些孟浪了。”
蘇典這才想起如今自己是身在拳頭決定一切的蠻荒時期,男女修士結為道侶,多數恐怕就是像那個妖道林東來一般,直接搶來完事。
他們畢生的時間,幾乎都是用來修行悟道,哪裏還有什麼閑功夫去培養感情!
絕代佳人似乎在聽完蘇典這番“男女結合需要建立在感情基礎之上”的新鮮論調後,也倍覺詫異,忍不住轉過螓首,斜瞥了他一眼。
而那名被石質古劍釘鎖在黃金囚牢內的耄耋老者,在聽聞蘇典屢番道出的這些奇言怪論後,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看向蘇典的眼神愈發地充滿流光溢彩起來……
不知為何,被老者那對熠熠生輝的目光盯著,蘇典總是有種無法形容的難受感覺。
“少俠不僅對世間的正邪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且重情重義,舉手投足間,無不顯得從容瀟灑,自然無束。”那老者毫不吝嗇對蘇典的讚賞言詞,道:“如此人物,他朝一日必然扶搖直上,問鼎登壇,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