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昨晚真的一晚上沒睡。這時候狀態也真差得不能再差......放緩節奏,晚上還有一更,大約十一點左右。)
去邊疆看看,看看那裏的人,看看那裏的事,然後將看到的聽到的,拿回來給不知道的人說說。這就是顧順行的想法,或者說願望。
謝神策為顧順行有這樣的想法而高興。
我曾經的學生當中,也並不是沒有敢於投筆從戎、金戈鐵馬的血性男兒。
雖然這個比例,在太學生之中極低極低。
“然而邊疆,並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你看過的邊塞詩,征戍詩,那裏邊描繪的雄渾闊大,綺麗悲壯,實則不過是文人墨客自我安慰的虛幻罷了。哪裏有什麼美麗可言。可莫要被忽悠了。”
顧順行瞪大了眼睛,詫異道:“然而教授您就寫過,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啊?!難道您也是那些人麼?還是說您是在忽悠我們?”
謝神策愕然,第一次覺得自己抄襲不僅卑鄙,而且下賤。
然而謝神策畢竟是師長,即便沒有給眼前的孩子正兒八經的上哪怕過一節課,也必須是師長,也就必須表現出師道尊嚴,哪能讓學生以彼之道問的啞口無言?
於是謝神策說道:“固然有高興時候,也不過是恰好詩興大發偶得之。回頭想想,也不盡然。大漠的沙哪裏像雪了?風吹起來分明就是割人的刀子,燕山的月又哪裏像吳鉤?倒更像是鮮卑人的彎刀。快走踏清秋,想來也不過是當時冷的厲害,忙著趕回去取暖。”
這種新奇的解釋讓顧順行目瞪口呆,隨即哈哈大笑,一點沒有剛才溫文爾雅的樣子,在教授麵前不再顧忌形象。
“教授您這個說法,還真是別致。難道您那個時候,真的是這麼想的?”
謝神策點頭說道:“可能是你們慣常的理解,也可能就是剛才說的那樣。到底是不是為了麵子而掩飾自己的尷尬,我自己都不能確定了。”
顧順行感歎道:“教授真是……與眾不同呢。”
謝神策心道你才是與眾不同,居然敢這麼說本教授。然而隨即想到自己那種自由課堂的教育模式已經被司馬瑜不遺餘力的推廣,也被大部分太學師生接受了,那麼學生們膽大一些,調皮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那這麼想來,顧順行不“尊師重道”,大半倒還是自己的功勞。
“然而,教授,既然您說了,邊疆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那必然就是另外一個樣子。而另外的樣子,大約也就是多少鐵衣裹多少枯骨了。教授您是經曆過沙場的人,能不能跟我說說,較之於我們想象中不一樣的邊疆,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謝神策微笑著問道:“你真想知道?”
“想!”顧順行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今晚吃了沒?”
“啊?哦,等待教授至今,尚未用餐。”顧順行不知道謝神策為什麼這麼問,但老實的回答了。
謝神策點頭說道:“那就好。”
於是……不久之後,無錫城首屈一指的世族公子顧順行趴在亭子的圍欄上毫無形象的劇烈幹嘔,仿佛要把整個胃都嘔出來。
謝神策笑吟吟的端坐在凳子上,看著顧順行難受的樣子,心裏越發的開心。
受不了吧?人吃人就受不了了?還有更恐怖的呢。
全是自己的惡趣味,也算是給對邊疆現場充滿期待的年輕人一個心裏準備,謝神策沒有絲毫誇大的詳細敘述了自己在河北道的見聞。
然後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顧順行幹嘔結束,然後漱了口,帶著蒼白的臉色坐下,然後說道:“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謝神策問道:“那你還想去麼?”
“去!為什麼不去?”顧順行大聲說道:“越是這樣,我越要去!教授您可能不知道,太學裏有多少人整天沉迷於清談玄學,有多少人流連於青樓妓館!有些人知道怎麼賺錢,有些人知道怎麼做官,有些人知道怎麼寫文章,就是很少有人知道怎麼打仗。甚至除了一些將門子弟,很少有人能說出二十多年前那幾場國戰的順序。”
顧順行有些激動,他繼續說道:“很多人已經忘了我大晉立國的根本,很多人已經提不起刀劍了。學生也是最近幾年才知道,為什麼軍隊征兵,都不要我們南人。因為我們生活的太安逸了!我們已經失去了當年敢爭天下的勇氣!我們上陣非但不能殺敵,甚至有可能成為袍澤的累贅……”
“這些話,都是那位教授騎戰的羽林衛將軍教習說的。太學院裏有一些人,我們誌同道合,我們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不能再驕奢淫、逸下去了。”
顧順行說道最後,聲音有些變了。
謝神策靜靜的聽他說完,然後說道:“世界井然有序,人人各司其職,盡力就行,莫要給自己背上太重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