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田間地頭(1 / 2)

秋天遊江南郡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為此時青山綠水都已遠去。

然而你若是以為這樣就什麼都看不到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不說清可見底的小溪,不說有山上的楓葉,就是微風卷起枯葉迎麵飛來,都是一種享受。

這麼說有些矛盾,恰如此時太子的心情。因為畢竟是公差,此時卻成了與謝神策兩人的郊遊,多少會有些良心不安。

太子的儀仗按照既定路線行走,此時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麵,謝神策與太子二人都快要到蘇州城了。

“太湖大澤灌溉了整個江南郡,而江南郡的糧食,則足以支持三個道的需要。今年天賜恩德,淮揚道豐收,我大晉的窘境該緩過來不少。”

太子與謝神策已經出來兩天了,路上的景色在謝神策的口述之下變得有意思很多,而最讓人覺得欣喜的,則是金燦燦的已然成熟的稻子。

謝神策微笑著應允道:“都是陛下洪福。”

太子也笑了,然後說道:“真想親自試試。”

“那不妨試試?”

試試,自然是試試割稻子。

又行了十來裏,兩人來到一個村子,正好有人在秋收。

謝神策謊稱二人趕路腹中饑餓難當,願意用半天功夫換一頓飯吃,一名老人打量了下二人,便點了頭。

太子五指不沾陽春水,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些畢生都在土地上謀生的人說話,搭話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謝神策肩頭,於是趁著還有小半個時辰開飯的這段時間,謝神策與那名老人攀談了起來。

“老人家,這片田地都是村子的?”

“哪裏都是,大部分都是城裏武大官人的。村子的田地隻有那邊一小塊而已。”

老人伸出幹瘦糙黑的手,往著東北角指了一指。

那片田裏的稻子長勢倒是不錯,隻是麵積實在是小。

“大多數就隻有一兩塊田地,那些田地那裏夠吃?更不要說上交朝廷的賦稅了。所以公子看到的這一大片,九成都是武大官人的。若非今年收成好,恐怕來年,這裏都是武大官人的了。”

謝神策聽著這些話,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地主將田地租給佃農,嚴格來說是不足以自足的自耕農,然後收取租子。農家一年所得,得去掉租子和賦稅,最後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而江南郡的租子,謝神策大致了解到了,是十取其四。加上賦稅,農家到手最多不過三四。

若是遇著豐年還好,一旦遇上了災年,那可就慘了。為了上交租子與賦稅,家破人亡、鬻兒賣女都是正常的。

小農經濟,從來都是靠天收。農民,都是用頭發絲將自己掉在懸崖上生活。

然而這裏比起河北道來,已經是好上太多了。

“原來這一片,都是村子的......”話匣子打開了,老人也就慢慢講開了,加上謝神策極有技巧的接腔,太子雖然插不上話,但也漸漸的明白了一些。

“......雨下不停。眼看已經要齊穗了,都急啊,村裏的壯勞力們都齊齊出動,修堰開渠,想著即便下大雨也無妨了,怕就怕雨一直不停,不然穗子不就被澆死麼。哪知道後來雨雖然停了,但是上遊開堤......全部淹沒了。”

“就沒有找官府理論?”

“找了!怎麼沒找?可是沒用啊,武家開堤的文書就是官府批下的。再說了,他們說派了兩個官差下來,預先通知過了,不接受賠償。反而是告我等栽贓嫁禍,用心不純訛人。”

“那官差呢?”

“哪裏有什麼官差,那兩人都沒出城,就是鬼混了一天,那告示也是讓一個半大孩子貼在村口的。可是那時候雨還沒停,誰知道告示什麼時候就被吹走了汙了,沒人見著。”

“那官司後來......”

“自然是輸了。然後為了繼續生活,不得已將田地賤賣,然後租來種糧食。兩年下來就成了現在這樣。”

太子與謝神策毫無形象的坐在田埂上,一人捧著一大碗渾黃的苦茶,聽著頭發稀疏的老頭兒講眼前這片田的曆史。

老人說完,問道:“兩位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吧?”

謝神策微微一笑,說道:“表哥是晉陽人士,我就是淮揚道人。出來遊曆的。”

老人幹癟的笑了笑,拱手說道:“那位公子不怎麼說話,口音也聽不出來,竟然是京都人士,失敬失敬了。”

太子笑著拱了拱手,算是回禮。並沒有把老人神情恭敬動作敷衍放在心上。

“倒是公子你,說話是我淮揚道人,隻怕是江北的吧?”

“老人家好閱曆!正是滁州人。”

“哈哈,哪裏有什麼閱曆,隻不過是聽著耳熟罷了。想來小老兒十幾年前還去過一趟滁州城,那時候小老兒腿腳利索,是保甲,走五六十裏山路不帶喘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