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從遠處落下,插在戍堡前麵的空地上,像是收割之後一片片的稻茬。戍堡上開著的窗口,一支支閃著寒光的弩,槍從裏麵探出,隻要校正的士兵瞄準了,隨著一聲呼喊,弩,槍便會帶出巨大的勁道,狠狠的紮進達達部的騎兵之中,下一刻,便是人仰馬翻。
然而即便三座戍堡共配有九架腳踏、弩以及無數支利箭,也無法稍阻達達部騎兵進攻的鋒芒。
“褚頭兒!這回鮮卑人不對勁......”
“已經能衝進一百步了,他們的馬弓快要覆蓋過來了!”
“褚頭兒,他們不計傷亡......不能這樣下去了,萬一打上來,得節省體力.......”
褚大興的雙手有些顫抖,卻牢牢的抓進了扳機,眼睛死死盯住前方,準備隨時將他手中的弩,槍射出去,似是絲毫沒有聽見旁邊人的說話聲。
廢話,宇文邕已經取了石城,宇文狐必然要攻下望山戍堡,否則那什麼跟宇文邕爭?
至於節省體力......他們遲早都是會衝過來的,刃戰也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了......趁著還有力氣,多殺幾個,才是正道理。
褚大興看著前方的天空,那裏揚起了衝天的煙塵,看樣子眼前打著達達部旗號進攻的鮮卑人,似乎是開竅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褚大興的猜測是正確的,隨後達達部的騎兵停止了進攻,分開陣型之後,是大批背著抱著樹枝泥土的奴隸與散居在城外的晉人。
這是鮮卑人慣用的攻城手法,驅趕百姓奴隸消耗守軍,或者背負柴薪填充坑道與護城河。
褚大興咬了咬牙,說道:“......殺無赦,隻要進入一百步以內的,統統射死!”
旁邊有人一愣,後生大叫到:“那裏麵有我們的人......”
“啪!”
一個大嘴巴子,後生轉了一圈摔倒在地上,褚大興罵道:“糊塗!鮮卑人攻過來了,我們都是死!你以為我們不射擊,他們就能或者回去麼?隻要他們後退一步,就會被督戰的鮮卑人殺死!他們已經是死人了!”
“你現在要一幫死人,幫著鮮卑人攻破咱們的戍堡,再將我們全部殺死?!”
後生瞪大了眼睛,不顧被打落的一顆牙齒,也大聲吼道:“那也是我晉人!我晉人不能死在我晉人的手中......唔嗚......放開我......”
一名漢子將被打暈的後生拖到後麵,吼道:“褚頭兒說的!都聽見了!殺!”
如此時所發生的,戰爭從來都事無情的,那種因為對麵進攻人群中有自己國家人就放棄大小得失的,在這裏就不可能會有。或許某些軍中會有,或許如果是司馬瑜錢伯安這樣的人在,褚大興剛才的話就不可能說得出來。如果他說出來了,那麼必然會遭到司馬瑜這樣人的堅決反對。
隨後,如褚大興這堡一樣,其他兩堡裏麵的戍卒,也開始射擊,被迫上前填坑的奴隸與晉人紛紛被射死。
一開始,在死了幾十人之後,便有人開始後退,還有的看見了同伴的慘死,就立即扔下了懷中抱著的東西往後跑。然而這些人身後就是騎在馬上揮舞彎刀的鮮卑騎兵,隻要有人回來,便會策馬上前,將返回的人殺死,舉著滴血的彎刀用鮮卑語大聲吼叫,來回奔馳,像是警告、恐嚇與威脅。
......然而這些人,這些普通人,最終都是死。
隨著鮮卑人的慢慢進逼,一個時辰之後,望山戍卒挖出來的縱橫交錯的阻擋騎兵衝鋒的溝壑,就被填平了一半。而鮮卑騎兵依靠臨時製作出來的木盾牌不斷推進,將雙方的距離縮小到五十步以內。
隨後......就是衝鋒了。
達達部的騎兵怪叫著,手中的彎刀或是反射著光芒,或是濃重的血色,通過山口向這邊衝了過來,馬弓射出的箭矢像是雨滴般降落在戍堡上,有的也從戍堡上的洞口射進來,或者能傷到裏麵的戍卒,或者被避開。
褚大興的肩頭被擦破了,他的副手被射傷了手臂,緊接著便有人替換了他,輔助腳踏、弩的射擊。還有人為他包紮。隨後,更多的箭矢過來,鮮卑人的騎兵已經突破到最後兩三條溝壑時,褚大興下令開始撤退。
直至此時,所有被迫前驅為輔兵的奴隸以及晉人百姓,全部死亡。
“燒了它們!一架也別留給蠻子!”
戍堡中升起濃煙,腳踏、弩被燒毀,隨後衝進來的鮮卑騎兵想要救下些什麼,又猛然發現不好,想要退出來,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破碎的屍體與磚石一起飛上了天空。
褚大興暗自心驚,心道鐵門關送來的那些黑罐子,就真有這麼大的威力?難怪營長說的嚴厲,就算是來不及燒了腳踏、弩,也要將那些罐子點燃。隻是,這些罐子怎麼就這麼厲害了,能將戍堡整個都毀了?還像是霹靂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剛才差點麼忍住口誦佛號嚎啕大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