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映東又連夜回到南羊,再到葉慧的宿舍去找,宿舍裏的情形還是和他下午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知道對門就住著和葉慧同一期培訓班的人,就敲開門問。人家告訴他,學員住的房子都是總公司統一租的,培訓班馬上就要結束,租的房子也馬上就要到期,到時候總公司行政部的人會來統一辦理退租。
他終於絕望了,知道葉慧再也不會回來,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不可能挽回了。
這間宿舍是傷心之地,他不願意留在這裏過夜,背上自己的包離開了。
盡管很餓,他卻沒有吃東西的胃口,獨自一個人踟躕在深夜南羊的街頭。路燈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拖得長長的。
盡管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卻無法去相信,過去的一切回想起來是那麼地真切。
在江映火車站廣場,兩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一口我一口共吃融化的冰淇淋,最後兩個人都成了大花臉。
在映柳湖公園的蒲葉橋上,麵對著無垠的映柳湖,兩個人對天盟誓,蒲映東說“保證永遠愛你,永遠對你好”,葉慧說“我也愛你,永遠對你好”。
在學校的花園,葉慧大膽地抗拒吳秀珍的阻撓,對蒲映東說,“如果你媽媽不同意我們交往,我們就自己去嶺南找工作,不靠她!我們在一起上班,你接著學習,將來考研,我上班供你讀書”。
在省體育館參加大中專畢業生供需見麵會,中午兩個人到體育館的塔鬆後麵,蒲映東忍著饑餓剝雞蛋剝火腿腸先喂葉慧吃,葉慧淚流滿麵說“不管你去哪兒,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寧可不找工作,我也要跟著你”。
在映柳湖蒲葉橋,兩個人一起在橋欄石板上鑿下“蒲葉橋”三個字,相約十年後一起帶著孩子再回來。
在建工裝飾公司單身宿舍,兩個人努力營造自己的“家”,過著貧窮卻開心的日子。
這一切,難道就這樣結束了?
他覺得真可笑,真想當麵抓著葉慧的肩膀問她,兩三年的感情,不到兩個月就煙消雲散了?
畢業前找工作時候共同經曆的患難之情都沒有了?幾年的恩恩愛愛都忘了?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曾經的山盟海誓難道都是假的?還記不記得蒲葉橋十年之約?
上午兩個人還恩愛纏綿,這時刻她卻在這座城市的某間房內,躺在別的男人的身體下婉轉承歡,嬌啼媚喚!
蒲映東覺得心髒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紮透了,很分明地感覺到汩汩地往外淌著鮮豔的血。
這座城市紅色的燈火,是他淌出來的血,橙色藍色紫色粉色白色各色的燈,是他淌出來的鮮血散射出的五彩的光。
各色各樣的血色之光點亮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詭異地閃耀著,要從籠罩在黑幕之中的龐大的城市照出葉慧。
他要找出葉慧,要當麵問她,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那次他媽媽到江映,問他是不是真的了解葉慧,他還自信地說和葉慧是相互了解真心相愛的。
現在看來,這是多麼地可笑!
他細細一想,其實以前葉慧並沒有掩飾自己對金錢的崇拜和對享樂生活的渴望,她的言行舉止中都表露出來了,隻不過因為他自己太年輕被浪漫的愛情遮蔽了眼睛,對這些視而不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