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玲望著他眼睛中的苦澀、憎恨、傷感,象對一個孩子說話一樣,柔聲勸慰道:“你告訴我,跟我說,講出來心裏會好受一些的。”
蒲映東無聲地透了一口氣,慢慢說道:“那次從江映來蜃洲,剛出火車站,心情極度失落,不知道怎麼辦好。在車站廣場上一個西貴小夥子從後麵撞了我一下,主動向我道歉,問我從哪兒來,幹什麼工作的。我當時那樣的心情,就感覺這個人真好,這麼關心我,很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誰知道人家是個小偷,兩個人演雙簧,一個吸引我注意,一個用刀子劃開我的行李箱偷東西。我帶的四千多塊錢,全放在錢包裏,被他們偷走了。當時我身上隻剩下六元六角錢,隻夠買兩份快餐的!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舉目無親,那種感覺沒辦法形容,就和世界末日一樣!”
“幸好我在江映的時候麵包買得多,路上沒吃完。就靠著這幾個麵包,我支撐了兩天多時間。為了填肚子,我晚上到農民的菜地裏偷黃瓜、西紅柿、小甜瓜。當時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還提著大行李箱,又擔心被人抓住,那種滋味真沒法形容!最絕望的時候,我身上隻剩下五元六角錢,當時感覺就到了絕路了。那種絕望的感覺,不是親身經曆絕對無法想象!其實相比沒吃的,晚上坐在火車站硬梆梆的椅子上睡覺,躺在公園的長椅子上睡覺,根本不算什麼!”
“也是老天有眼,我一直帶著你送我的那個zippo打火機,在開發區賣給一個識貨的洗浴城老板,賣了一百塊錢!有了這一百塊錢,我心裏就有了底,也可以說是你救了我一命!後來我終於找到一份工作,頂替一個請假的餐館服務員,隻能幹三天,每天十幾個小時的班,刷洗抹桌子拖地什麼都幹,一天八塊工錢!你聽著可能覺得不是人幹的,我當時卻高興得不得了,有人管三天飯,還有工資拿,很幸運很滿足啊!”
肖玲呆呆地看著他,想象著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形。她實在無法想象,那些餐館的服務員工作是這麼地繁重,而收入又是這麼地低!
她更不敢想象,蒲映東竟然也幹過這個,而且還心甘情願地幹!要不是親耳聽見蒲映東親口說,她真不敢相信。
“再後來遇到老鄉,介紹我進皮鞋廠當學徒,沒工資,但是管飯。你知道我在鞋廠睡哪兒?我晚上睡在車間裏的小倉庫裏,毒氣的味道特別重,熏得人都受不了。這都不算什麼,最沒法忍受的是倉庫裏竟然有虱子,我全身上下到處癢得要命!我晚上睡覺的時候,是把紙箱子和廢紙板墊在身體下麵當床的,有一天早上起床揭開看,結果發現裝皮革的紙箱的蓋板上虱子爬得密密麻麻!”
肖玲打了個寒顫,臉色一片慘白,好半天才說道:“不要再說了,我怕!”
真象肖玲說的那樣,講出來之後蒲映東感覺輕鬆一些了,笑道:“後來皮鞋廠的主管介紹我做家裝,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這一段經曆雖然很慘,卻學會了很多東西,也是一種收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