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的張太醫與蘇如雋相交多年,是個好人,不過在那為數甚多的幾次將安胎藥開成墮胎藥之後,便不怎麼受大王蘇擎霖歡迎,但那些個小王子的病大多都是由他醫治的,是以算得上是平昭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好人之一了,她默默的啃完阿紫、阿萍和阿青被帶走前留下的幾個蘋果,換上一件不知是哪個宮女留下來的舊衣裳,便往太醫院而去。
因了大王病了,她又不受寵,是以這宮裏竟是沒什麼人管著她的行動,一路大開大合獨自一人往太醫院而去,這一條路她第一次走過,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獨自一人行走。
孤獨而又自由。
張太醫收留平昭在太醫院打雜,以免無人送飯的她餓死在如鸞宮,雖然一個妃子在太醫院打雜傳出去有些不合常理,但平昭平日裏天尚未亮便去了太醫院,天黑透了才回如鸞宮,是以除了常駐在如鸞宮附近的守將之外,倒沒什麼人知道。
守將知道的話,病中的大王也會知道吧?
平昭不知道大王為什麼沒有傳她問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寵。
她不想知道,她什麼事情也不想知道。
她隻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但也是在這裏,她見到了另一個人,白長袍玉束帶,像極了書裏描寫的中原貴公子,含笑的時候卻是極不正經的模樣,她隻覺得,蘇如雋若是有這麼一身行頭,定是比他要好看得多。
“那是大王子,你快藏起來。”太醫院的人偷偷告訴她,這個人便是王位的第一繼承人,花得很,經常去拋紅館那種不正經的地方。
然而那時候,她並不知道拋紅館究竟是個怎樣的好去處,隻知道看那小廝的表情,他的目光裏充滿了向往,她的手裏還拿著掃把,直著身子靠牆看那大王子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驚心動魄。
這人似乎是在哪見過,她不可能沒有見過的,雖然不常見麵,但確乎是有些映像的。
聽聞十一歲的蘇如瀧還不是現在這番浪蕩模樣,隻是不知道這些年一向活得妥當的蘇如瀧究竟是經曆了什麼,開始變得不羈起來。
平昭看著蘇如瀧進去的偏廳緩緩關上了大門,才緩了口氣,將手中的掃把擱在偏僻的牆角,往中堂走去,一向平和的張太醫停止了寫字的動作看著天空,喃喃道:“這天要變了。”
“不會啊,一塊烏雲都沒有。”她有些沒心沒肺插嘴道,並沒有聽懂張太醫的弦外之音,揉了揉自個兒纖細的胳膊肘,一日裏掃把在地上摩擦得起勁,隻可惜她從小身嬌體貴,沒幾下便累了。
“昭妃娘娘喜歡外麵的世界嗎?”張太醫在筆池裏洗了筆,看似隨意的問話裏又多了那麼一絲意味深長,平昭從來不是個聰明的女子,在聽到”外麵的世界”,還是動容了,盡管她現在已經習慣了深宮,她對這裏已經失望透頂。
“外麵的世界啊。”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向往,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蘇如雋在平昭的耳邊念叨著的外麵的世界。
她終於有機會出去了。
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去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