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幕天曉地裏天色微霽之中,一個白衣人默默的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之上,看著沈清榮穿上嫁衣,如雲般的鬢發都被挽上,她的美麗下鳳冠霞帔都成了陪襯,他仿佛看著了如龍的隊伍裏好友一臉哀愁的模樣,看著滿天喜慶,看著喜歡的人要嫁為他人妻,唯他一身白衣,隻覺得被隔離出了這世界,像個外來的人。
終於,他還是吹響了手中的簫,新聲起,壓不過樂曲與媒人婆的喜詞。
終是無人能夠聽見,無人能夠欣賞,無人能夠安慰。
“宣公子,這寒天凍地的,還是下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雲煙有些無奈的站在沈宅的牆外,此刻天還沒有亮,她打著哈欠,其實還有點想睡覺,但不得已自個兒家家主今日跟打了雞血似得起的分外早,在那滿是紅海的謝府之中吆五喝六的,猛然一發現雲煙不在,便叫雲煙去尋了宣於渺,半個謝府都找遍了,才在一株柳樹上望見不遠處的沈宅之上那一抹孤影,是以雲煙雖然是尋著了宣於渺,卻並沒有狗腿的回去報告她家家主,而是蹲在沈宅牆外,聽他一曲吹完。
“……”
宣於渺有些悵然若失的回身望了一眼牆下的雲煙,雲煙沒有動,宣於渺也沒有要下去的意思,他隻坐在屋簷之上,背靠著瑞獸,離那話本子之中的傷心人也便隻差手中握一壺酒了。
“宣公子?”
雲煙複又問了一遍,生怕這位公子吃飽了撐的再往後一趟,在她家家主大婚的日子裏訛了那位未來的主母。
“你且回去吧。”
宣於渺隻回身了一下子,便不再看雲煙,隻往沈宅的大門口望去,他身上的傷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隻是心裏的傷卻是無法醫治,宣於渺雖然怨懟沈宅對他的父親所做的那些事,但到底宣府的人隻是失蹤了,而非是全見血了,況且他的心中念叨著榮榮,是以他便也不計較那麼多了,隻是昨夜他從沈宅逃也似的回到謝府之時,路過書房,正好聽到謝沅辰在書房與下屬說話,雖然說的並不是有多大聲,而謝沅辰也確實是個警惕的人,但耐不住宣於渺輕身的功夫高妙,他愣是在書房外將那些個對話聽得個七七八八。
如果說沈清榮是宣於渺與謝沅辰的策劃之中的那一粒毫不需要動腦子的棋子,那麼宣於渺便是謝沅辰另一個計劃之中的一把長弓,他沉著臉色退出謝府,在沈宅的屋簷上一坐便是一整晚,這一晚上他想了很多。
自去過上京之後,宣於渺便知道他不可能將關於沈父的罪證直接呈給當今聖上,是以他想到了另一條路——一位神出鬼沒的巡撫,於是他和謝沅辰計劃著,將宣府之中所有的人一夜遷走,希望藉此能夠吸引那位巡撫的目光,但巡撫是來了,他卻錯過了與榮榮的婚禮,叫她被世人所鄙夷,成為街坊鄰裏的笑話。
宣於渺曾掙紮過許多時間,因了沈父間接的害了他的父親,害得他從原來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哥,江湖有名的“謫仙”公子便做了一個每座城裏都貼著畫像的在逃罪犯,他曾掙紮過許久,最後還是拗不過自己那一顆思念的心,於一個陽光明媚的天裏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還好,陽光明媚,她笑得很恬靜。
宣於渺臉上露出一絲癡笑來,隻是這一次,他不能夠再錯過她了。
宣於渺知道,隻要沈清榮與謝沅辰拜堂成婚之後,哪怕是宣於渺帶著沈清榮走到哪裏,她都是謝沅辰的妻,哪怕和離之後,她的心裏還是會有那麼一個烙印。
“宣公子不回去的話,奴婢也無法與家主交代的。”
雲煙信口雌黃的說道,見宣於渺既沒有回她的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翻身上屋頂,坐在宣於渺身邊。
“雲煙。”
宣於渺見雲煙坐在他身邊耍賴皮,便回身看了她一眼,因了此刻天色朦朧,雲煙的脖頸宛若會發光一般。
“奴婢在。”
被宣於渺那樣看著,雲煙說話之時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道,仿佛用盡了一世的溫柔,隻說了如此的三個字。
“你說你家家主真的把我當朋友麼?”
宣於渺許是沒有留意到雲煙麵上的細微變化,許是留意到了也不想放在心上,隻將脖頸扭了回去,輕飄飄的說道。
“當然是真的了!”
雲煙聽了宣於渺說的這話,便激動起來了,不停的解釋著,維護著自家可憐的主子。
“雖然奴婢不知道是哪個爛嘴巴的在宣公子的耳邊嚼了舌根,奴婢也不是維護自家主子,奴婢還是要講兩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