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前是青樓的清倌人,沈清元卻是頭一回知道的,若是站在母親的角度看待這些東西,確實是在侮辱她,確實是該大罵一聲晦氣的,沈清元垂著眼瞼,看著眼前的箱子用她那容量並不多的腦袋苦思著。
雖然沈清元從未見過那位據說是無法無天和自作自受的大姨娘,但從母親的描述中隱約還是能夠勾勒出一個有些率真甚至可愛的女子來,長得珠圓玉潤的,眼波流轉間步步生煙的大美人。
都說人醜多作怪,那長得好看的大抵是不會這麼無聊的,生前折騰不夠,死了還要來折騰人,那大抵的大姨娘把這些東西這樣擱著,是有別的意思的。
不管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自個兒母親想的那樣吧……
畢竟兩人交好是板上釘釘的事,大姨娘便是死了,也沒必要給自個兒留下點罵名的。
沈清元左思右想著,雖然不知道這大姨娘究竟是在想些什麼,想向自個兒的母親傳達什麼樣的意思,但要編些東西來誆騙自個兒母親的腹稿卻是有了。
她將箱子裏邊的東西搬出來,往自個兒母親現在的房間裏去,因著自沈宅敗落之後,人口頓少的原因,這諾大個宅子收拾起來也麻煩,沈母便帶著沈清元搬到了沈宅前院去住了,雖然比原來住的地方小了點,但到底是方便了進出,再者也不用每日奔波於沈宅之中,就為了打掃住處,叫人看得心裏舒坦。
沈清元捧著大姨娘留給自個兒母親的東西走向前院,母親不愛爬樓,住在了前院之中的西角樓下邊的走廊邊上的屋子裏邊,西角樓一樓被改成了廚房,她住在西角樓上,遙遙的便能夠望著東角樓上邊雕刻的紫薇花。“母親。”
將門輕叩,屋裏邊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停了,很快沈母便整理了心情說道:“你快去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沈母是個識字的人,心中還有那麼些個僅存的傲骨,便是願意餓死,也不要那些個媒人送來的蔬菜瓜果,但沈清元並不是這樣的人,比起所謂的骨氣,她更喜歡能夠好好的活著。
活著才能夠去講什麼傲骨。
“母親,您開開門,我想和你一起睡。”
沈清元思量著,緩緩開口。
半晌後屋內的沈母還是沒有要開門的意思,沈清元歎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隻聽到屋內的沈母說:“你都多大了,不能自個兒睡麼?”
話語裏滿是責備之聲,叫沈清元皺了皺眉,這分明,是叫她走開的意思啊,可她的母親,她還不知道嗎?
從未用如此責備的語氣去趕她走的母親。
“母親,大姨娘留下了一封信,許是要嘲笑您,可惜清元不識字,不能念給您聽了。”
沈清元忽然感到有點絕望,她是見過鳳鳴苑中的客人是如何招徠客人的,若是大姨娘真的有這麼個叫自個兒母親重返歡場倚樓賣笑的意思,那她的母親豈不是要受不了去自縊?
生活本已是很艱難了,還要受到如此的摧殘,便是沈清元是自個兒的母親,她這一向沒心沒肺的脾氣也是受不了的。
“胡說,你還不將那些東西扔掉,還敢打開看了!”
那緊閉的門猛然打開,沈清元透過自個兒母親衣裳的空隙之中,看到了屋子裏邊房梁之上掛著的三尺白綾,眼中透過一抹複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