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嬸嬸掛心了,現在我回來了,待會兒我便去請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把院子收拾一下。”白九蓮說話之時拿了一個桂花糕咬著吃,目色淡淡的往院子外邊的廢墟望去,廢墟之中丁零當啷的盡是斷井殘垣、破窗爛瓦、枯枝敗葉,入目之處滿是瘡痍,便是極盡了白九蓮的想象,也依舊是不能夠腦補出這廢墟之中曾有一片甚是雅致的亭台樓閣來。
“這樣也好,回頭我就幫你去叫,你在這好好的坐會兒。”這位熱心到白九蓮有些招架不住的大嬸拍了拍白九蓮的手,便出門去尋街坊鄰裏幫忙去了,白九蓮眼瞅著那大嬸摸索著出門,心下不禁泛起一陣情緒來。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白九蓮喃喃著,將手中的桂花糕吃完,拍去手上的糕屑,緩緩起身踱出門去,她打量著這小小的魯城,不大的街道上邊甚是零散的種著柳樹、桃樹、杏樹、櫻桃樹什麼的,那些樹自由懶散的長在各家各戶門前,畫麵靜美,人恒柔淑,而白九蓮麵前的那一片廢墟,似乎也並沒有她想象中的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裏邊芳草萋萋,雖是廢宅,卻也是有一種莫名的生命的張力。
“胡媽媽,您定是年紀大了認錯人了,瑾姑娘已經走了好多年了。”
白九蓮正低頭思索著,便見著不遠處的街角上幾個中年人攙扶著胡大媽往她家的方向來,見著白九蓮一身白衣更勝雪的站在綠柳之下,身量修長,目色幽微,眉宇之間的若有所思都叫人有幾分神往。
魯城是個小地方,各家各戶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是下得農田挑的了擔子的,常年麵朝黃土背向青天,便是那些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姨太太也時常在田間忙碌,方圓幾百裏,除了方家的那兩個姐妹花之外,便找不出第三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了,隻可惜的是方家那兩個姐妹花都被皇帝召入了皇宮臨幸了,長得姿色不俗的阿玨更是一入宮便被封了皇後,魯城人人都道是方家的祖墳上冒青煙了,才能在黃土地裏邊養出這般白白淨淨的小姑娘。
自那兩個姐妹花被召入了皇宮之後,魯城便再少能見到這般白嫩的人物了,這樣嬌滴滴的人兒,也隻能在那離魯城並不遙遠的上京城中能夠見到了。
是以隨著胡媽媽回來的幾個青年壯漢那幾雙狼眼一直盯著白九蓮看,目不轉睛。
“不會認錯的,就是瑾姑娘,你媽媽我眼睛雖然不好了,可整個魯城,再找不到比她更平的姑娘了,我當然是不會認錯了。”胡媽媽說的理直氣壯,有幾分不滿於男子的攙扶,努力的跨開步子要顯示自己還能走的樣子,那一雙看得不甚清楚的眸子望見了白九蓮,伸著手朝白九蓮走來。
“阿瑾啊,不是叫你在院子裏坐著嘛,怎麼走出來了?”
“我好久沒回來了,出來看看。”
白九蓮望了一眼那幾個壯漢,有些羞澀的說道,伸手去攙了胡媽媽一把,見著她甚是親昵的拍了拍白九蓮的手,轉身對著還看得有幾分呆了的壯漢說:“看見沒,瑾姑娘這是真的回來了。”
“瑾姑娘?”
便是胡媽媽如此確認,那中年壯漢也是不信的,雖然那位瑾姑娘的形貌早已在他的腦海裏淡去,但她走的時候,他與同他來的幾個兄弟也不過是十幾歲罷了,如今他們都三十而立了,那位瑾姑娘斷然也不會如同當年那般青春年少了。
“……”
白九蓮不知道做何回複的好,隻得報以沉默,頷著下巴扶著胡媽媽進屋。
“我說是吧!”胡媽媽有幾分自得,隨著白九蓮進院子裏邊去,隻留下那幾個隨著胡媽媽一起回來的大漢們互相望了望彼此的麵容,見著自個兒早已不是年輕之時的模樣,方才覺得有幾分真實來。
“這個……”
那方才與胡媽媽說話的漢子開口,正要說些什麼,此時白九蓮已是安頓好了胡媽媽出門來,莊肅的站在門前,靜靜的看著門前站著的幾個中年漢子。
“想必諸位與我一樣,心中也是充滿了疑惑吧?”白九蓮淡淡的說道,見著那位開口與胡媽媽搭話的漢子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不如我們尋個地方談談吧。”
“那好吧,在下王進,還請姑娘移步廊下。”
那一直在說話的中年漢子開口說道,順手指引著白九蓮走到離胡媽媽家不遠的一處還算是安靜的屋簷下,屋簷下邊石板光潔,顯然是時常有人坐在這地方說話聊天的緣故,王進帶著自個兒的三個兄弟走到廊下坐著,其中一個自打見了白九蓮便一直低著頭的漢子見著白九蓮那一身白衣,有些猶豫的從懷中掏出一塊帶著汗味的繡帕鋪在地上。
“多謝。”
白九蓮倒不是個拘泥於這些細節的人,雖然她愛穿白衣,但這並不耽誤她隨便坐的,她盤腿坐在墊了手絹的石板上邊,王進依次介紹了他的兄弟們,王肅和王放,王肅天生失聰,王放雖然叫王放,生性卻並不豪放,膽小怕事的很,平日裏話很少,若是有個外人在,基本上便是不開腔的,是以很多事情都是王進這個兄長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