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私塾後邊的瓦房之後,白九蓮和孔笙當日便回了客棧退房,祖孫倆依依不舍的將白九蓮與孔笙送出客棧,見此情景,白九蓮的心中亦有幾分不舍,畢竟是日日相對,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呢,虎娃暫時還住在客棧之中,白九蓮遞給了虎娃一塊軟糯的桂花糕,虎娃含著桂花糕把白九蓮抱住不叫她走。
“虎娃乖,我還會時常回來看你的。”
白九蓮有幾分無奈的摸了摸虎娃那軟軟的頭發,開口說道。
“失常洗抖酒哇。”
虎娃頂著白九蓮的大腿咬了一口桂花糕,聲音模糊不清的問道,一旁的孔笙見著白九蓮那本便是髒兮兮的白色衣裙上邊又添了糕點屑,已是看不下去了,一手拎著自個兒的包袱,一手將虎娃拎著衣裳拎開擱在桌上,看著嘴巴裏邊還在嚼東西的虎娃,虎娃也這般看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孔笙忽然轉頭喚白九蓮走人。
虎娃愣了半晌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掌櫃的一麵安慰著哭泣的虎娃,一麵喃喃道:“這是琅琊鎮上要添點喜事了?”
當然,白九蓮與孔笙都沒有聽見老掌櫃的這喃喃自語之聲,兩人正走在一起,商量著要去哪裏吃飯,商量了半天,一個覺得鎮東的肘子是隔夜的有餿味;鎮西的年糕烤得太老硬得咬不動;鎮北的四味湯醋放太多;鎮南的灌腸肉曬得不夠幹,一咬就散,兩人尋思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自個兒買點菜回私塾自個兒炒兩個小菜,再配幾斤鄉下農家自個兒釀的渾酒。
也曾有過古詩說道“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可這詩裏邊都說農家酒渾,農家怎麼好客,又有許多人都說鄉下人自個兒釀的酒都沒什麼烈性,便是小孩子都可以當白水喝,是以白九蓮思量著既然沒什麼酒味,那來個三五斤吧,於是便買了四斤丟給孔笙拎著,兩人慢悠悠的回了私塾,可直到孔笙炒了兩個下酒菜端上桌,白九蓮為自個兒倒了幾杯酒下肚之後,才知道,原來並非所有的渾酒都是溫和的可以當水喝的。
當晚,喝完四斤酒後,白九蓮新從窯裏邊買回來的菜盤子打翻了四個,兩個人喝醉在廚房之中,白九蓮比孔笙要好一點,孔笙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白九蓮踢了孔笙一腳,見他隻是擺擺手便不複動作了,便甚是悲催的將孔笙扛了起來往他屋子裏邊走去,因著是頭一天住進來,這屋子門還沒有上鎖,到也好開,一腳將門踹開之後,和孔笙一起倒在了屋子裏邊簡陋的木床之上,掙紮著想起床回到自個兒屋子裏邊去,可白九蓮總有一種有人將她壓著的感覺,怎麼也起不來,是以當晚便也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在了孔笙的床上。
這一夜,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樣的夢仿佛便是紫衣寫給她的信一般,冗長的一生,都徐徐的展開在她眼前了。
“小白,你再這樣喝下去會生病的。”
那裝飾華麗而又帶著別致的飛天閣頂上邊,那約莫還算是青蔥歲月的女子斜斜的躺在了屋簷邊上,纖細的腳踝勾著飛簷上邊的瑞獸,一身雪白而又滿是緊致花紋的舞衣宛若一朵落地的合歡花一般舒展,鋪散在琉璃碧瓦之上,那女子用手撐著自個兒的身子,麵上頂了一頂用銀線繡滿了蓮花紋的鮫紗頭披(類似於現在的絲巾,罩在頭上)擋住了那甚是勾人的視線以及那張極其端正美麗的容顏,她的手中握了一壺酒,似已是飲了很多,雖然隔著頭披,卻也能夠看見那影影綽綽的頭披之下那張小臉之上的緋紅。
屋簷下邊布置精巧的院子裏邊,一個穿得甚是文雅,甚至是不像南昭國民的男子站在假山上邊朝著那喝得甚是歡騰的女子大喊道,為了能平視那女子——這男子甚至是爬上了假山,但顯然,這樣的做法依舊是沒什麼用,屋簷太高,男子僅僅能夠平視那一隻勾在瑞獸之上雪白的鑲東珠錦鞋罷了。
這女子不是旁人,便是那名動南昭的舞姬小白,少時的白九蓮,她有一個平凡至極的名字,然而這個名字卻注定了因為她而不平凡,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酒壺從屋簷上邊扔下,那種猶自內心而發的頹廢感從這一聲歎息裏邊溢出,感染著院子裏邊的趙時宋。
“生病又怎麼了,你以為虞濱宮會心疼?還是你會心疼?”
白九蓮甚是邪魅的看了一眼站得很高的趙時宋,這個男人,不遠千裏,乘船來到南昭國,不為麵見王宮之中的王,而是幾次三番的來到飛天閣中,每次看她迎風起舞,打賞的人他都名列頭矛,很多時候,白九蓮甚至懷疑,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被她的風姿所俘獲了心靈的男人,其實是真的愛她,而非是口中說說而已,金珠銀珠如滾滾流水送進她的囊中,每日裏衣食住宿,皆是在飛天閣中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