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慌裏慌張地從書包裏掏出CD的耳機來塞到了耳朵裏,他撇開眼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在聽什麼?"
她臉上潮紅未退,一聽他問話,馬上一臉認真地回答:"新概念英語。"眼神中隱隱有些期待,問道:"你要聽聽看嗎?很怪的語調哦,不會聽得想要睡覺。"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手卻徑自繞過她腦後取出左耳的耳機塞到自己耳朵裏。
果然是很奇怪的語調,可是……正因為這樣才更讓人想睡覺吧?他迷迷糊糊這樣想著,三十秒後就打起了瞌睡。
快到站的時候他清醒過來,耳邊還有怪聲在嘰裏咕嚕,眼前有一隻手手背正貼著門旁扶杆放著,手心對著他額頭的方位,纖細白皙,他偏頭看看她,她不知道正看著前方哪一點,在發呆的樣子。
他取下耳機點點她的肩,她回頭看他已經醒了,火速地收回自己那隻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回了耳機。
兩人走出車廂,他突然想起來,於是問道:"對了,你是我們班的,你叫什麼名字?"
她驀然瞪大眼睛,隔著鏡片仍看得清楚她眼裏的受傷,臉上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注意到她的重音放在"名字"上而不是"我"上,他好脾氣的回答:"我昨天才知道你是我們班英語課代表而已啊。"意思是:他們又不熟。
"周心雅。"她看了看他,勉強牽起嘴角,露出個有點扭曲的笑容,"我叫周心雅。"
六
她夢到了高中入學報名的那個秋日午後。
那天她懷著對高中新生活的期待心情,穿上剛發的嶄新校服,她滿心雀躍地擠上地鐵去學校報名。
車廂中格外擁擠,她一點都不擅長在滾滾人潮中發揚釘子精神,平衡感又差,以至於一遇到這麼擠的情況,就隻能被夾在人群中偏偏倒倒苟延殘喘。正努力穩住自己的重心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後麵有什麼人撩了一下她的裙子。
迅速轉頭察看,她背後卻隻擁著幾個女人,還有個男生站在她身側,跟她穿同樣校服,因為身材高大,雙手都輕輕鬆鬆地擱在吊環上。
她定了定神,以為是自己多心了,誰知剛一轉回頭,那人不止撩起了她的裙子,還探手在她腿上摸了一把!她驚叫一聲,身邊那男生看了她一眼,她又羞又氣,偏偏擠得沒辦法動彈,轉頭使勁往後麵瞪,卻怎麼也找不出可疑的大叔之類的人物,氣得打顫,隻好把手放到身後,緊緊攥住裙子下擺。
那人居然隔著裙子直接襲上她的臀部!
"大媽,要摸的話摸你自己的好不好。"一個低醇的男聲在頭頂適時響起,她回頭一看,是那同校的男生,正抓著她身後一個中年女人的手,一臉嫌惡。
"雖然我的屁股長得是比你的好看沒錯,你也不能這麼擅自的摸上來吧?"他加了幾分鄙夷。
"你……你說什麼!放……放手!"雖然他還隻是個少年,可身材高大氣勢淩人,那女人似乎頗為忌憚,臉漲得通紅,急於脫身。
"你不摸我了我就會放手啊,你以為我想握你的手哦,這麼髒。"男生又換上一副憤恨的表情,仿佛受了好大傷害,車上的人紛紛側目,那女人一掙開手,車到站了,馬上溜了出去。而他便趁著一些人下了車的空檔,順勢擠到另側緊閉的車門邊,一手將她拉過去,放在身邊。
"這邊比較安全。"他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仿佛那就是他迷人的利器。
而她,毫無意外的,被徹底迷住。
以後經常在學校裏跟他相遇,他卻完全不記得她這號人物,他們是同一年級卻不同班級,以至於她跟他一起上學放學好久,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高二分班的第一天,他懶懶的站上講台,咧嘴一笑,說:"我叫於役。"
班主任就在一旁補充:"啊對,君子於役的於役。"大家都笑了,她沒有笑,隻呆呆地瞪著他。心底的喜悅卻像爆炸了一樣。
隻是因為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已。
他不記得她,完全忽視她,都沒有關係,反而給了她安全的距離,她可以收藏自己的心事,收藏與他一起的美好細節,等往後為青春填詞作曲時,她也有歌可以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