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那頭牛我們買了吧(1 / 2)

接下來的一天,宿在一個叫十裏鋪的村子裏。

扶蘇發現凡是宿在驛站裏就比較快樂,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宿在外麵,就可能遇到事情,他不知道張龍是不是也有這個認識。但這事兒不能溝通,他不能讓人覺得大公子是怕事兒的。他真的不是怕事,而是覺得煩惱。他現在的身份不能隨便去處理事情,但是不管也覺得不對,隊伍中很多人對他期望很高的。所以,最好是不發生什麼事情。

可是,越不想事情就偏偏來了。他覺得老天真照顧他。

他和小寒住的那家,牛要死了。

裏典安排他們的時候,覺得那是個優秀的農民,勤勞質樸,為人方正,家裏上下關係也和諧,行為做事都比較懂規矩。官家來了人,安排在這樣的人家,他放心,也比較有麵子。可是沒想到,牛要死了。前幾天不是說生病嗎?怎麼就到了要死的地步呢?

裏典匆匆趕了過來,這事本來不關伍老什麼事,但死一頭牛是大事,他也就過來了。而鄰居們則是來看熱鬧,一時間院子裏鬧哄哄的。

張龍吸取上次的教訓,問扶蘇要不要換個地方住,扶蘇搖搖頭,既來之則安之吧,這時候換地方住動靜太大,影響不好。人家會以為這戶農民有什麼問題,而這戶農民也會不安。

張龍隻好也站在院子裏,他得等問題解決以後才能離開。

但牛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死得了的,看著快咽氣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那牛的主人老莊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蹲在牛的旁邊一個勁地歎氣,牛很瘦,耷拉著頭臥在地上,眼睛半睜不睜的。老莊摸摸它的頭,它偶爾睜一下眼睛,也是無神的樣子。老莊的媳婦,人家叫莊嬸兒的,在旁邊抹眼淚,旁邊就有鄰居說,唉,這要是死了牛,就跟家裏死了人一樣,多心疼啊。

裏典搓著手,在地上轉來轉去,嘴裏不時地叨叨:“你們種地種的好,縣裏才把牛獎勵給你們,結果看看,這才多久,好好一頭牛就讓你們給伺弄成這個樣子!”

鄰居們中有幾個人嫌他煩,嫌他說話不近人情,就擰著眉頭不時看他幾眼,但他們也就是這樣表現自己的不滿了,再不敢有其它的表示。

裏典繼續叨叨:“按說鄉裏鄉親的,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讓人上火的話。但是你們家死一頭牛,我怎麼辦?鄉裏的嗇夫怎麼辦、縣裏的縣令和縣丞怎麼辦?今年縣裏已經死了兩頭了,加上這頭就是第三頭,我們大家都得跟著你們一家受罰。你說,你倒是有病早點治呀,何至於到了今天……哎呀,真是氣死我了!”

他把腳跺得“騰騰”響,灰塵一股一股的。

伍老也在一旁歎氣,不是他的責任但也是發生在他這地界上的,事後總要做些工作的。

小寒看看牛,看看扶蘇,對這大秦朝的生產力和法律無奈得很。規定得這麼細,還讓不讓人喘氣了?

她走過去,蹲下來,也摸摸牛的頭,那牛還有反應,無力的睜了睜眼睛,又合上了。它眼睛是赤黃的,眼泡腫脹,有眼淺粘乎乎地從眼睛縫兒裏流下來。因為靠得近,能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旁邊地上有幾個幹燥的屎粒兒。

“老莊大哥,這牛幾歲了?喂了多久了?”

老莊沒心情聊天,他覺得爹要死了。但新住進來的人是裏典安排的,據說是從鹹陽過來的貴人,不搭理也不太好,隻好強努出一個笑來:“喂了有一年,幾歲就不太清楚了,大概三、五歲吧,也可能七、八歲,是縣裏獎勵下來的。”

小寒又問:“它這樣生病有多久了?”

“唉!”老莊伸出他長滿老繭的手摸了摸病牛突出的脊骨,說:“從去年冬天一天比一天瘦,老是沒有精神,動不動就想趴著,吃草也不像剛來時那樣能吃。我孩子他娘以為它起了口瘡,熬了米湯給它喝,才勉強喝點。家裏人不舍得吃的豆子,給他煮得爛爛的,喂它。就這樣伺候著,比對我兒子小時候都盡心,結果你看,還是這樣,看看這毛皮,它沒光澤、沒彈性,毛總豎著,老要拱著背夾著尾巴,看見沒?脖子在顫抖,你摸摸,它耳朵和四肢發涼,到了最近這幾天,基本就不吃東西了,米湯也不喝了。一般的牛,嘴裏不停地嚼,它不動了,這幾天連鼻子上的濕氣都快沒了。而且,它還泄黑水,弄得滿院子腥臭。我孩子他娘是個幹淨人,要不是她打掃,你們今天都沒法進這個院子。

小寒一邊聽一邊摸那病牛耳朵,果然是涼森森的,看來它真的要咽氣了。她抬起頭,看了看扶蘇。扶蘇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她有話說。走過來,蹲下,也摸了摸病牛不停顫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