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署軍營裏。
胡亥躺在炕上疼得直哼哼。誰的苦誰知道,以為他看著全須全尾就沒問題嗎?他的傷沒好利索,爹不心疼、娘不心疼,哥也不心疼,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可憐的人嗎?
啊?啊?啊?我是捆柴火嗎?
候二看著不住哼哼的胡亥,不滿地給他把洗腳水放下。他在家也是少年,到了軍營就成了胡亥的仆人了,這到哪兒講理去?
“小公子,你洗還是不洗,要是不著急洗,我想回鋪歇著了,我也累了一天了。”
胡亥一擰眉毛,不哼哼了,翻起白眼看了一眼候二。他母親的,這是給你臉呢,你知道不,滿軍營成千上萬的軍士,我讓哪個幫我打水,他們不上趕著巴結我?
這一眼讓候二泄氣了,他也沒說不伺候呀?
可是,小公子,你是我爹嗎?
“你出去,問問那黑臉宋能不能請天假,這軍營的廚子太差勁了。還有這炕板,這能睡人嗎?直接問他,我要是把丫頭帶來,給他多少錢合適?”
候二“哦”了一聲出去了。
他慢悠悠上了趟茅房,又慢悠悠溜達了一會兒,轉回去。胡亥已經等得瞌睡了。
“小公子,那黑臉宋不搭理我,說有事找上邊去,他隻管訓練。”
胡亥“哼”了一聲,現在正瞌睡,啥也顧不上了。
候二等著示下,可是等著等著鼾聲都起來了,心裏恨恨地罵了一聲“你娘的胡亥”,彎腰把洗腳水端起來,拿出去。
背後響起別人偷笑的聲音。他們都在看他的笑話。
他拉著一張臉,回鋪。這裏是軍營,他和胡亥一個鋪,隻不過隔了幾個人罷了。
找黑臉宋,他有膽嗎?一句話不對,往死了訓,哪個傻子送上門去讓他折騰呢?
好吃的,軟鋪蓋,俏丫頭,想得美!
在這個鋪上,咱終於和皇子享受同等待遇了。
第二天早上,胡亥想起昨晚的事,問候二,候二又是昨天的答複,不信你就問黑臉宋,隻要你有膽。
胡亥氣惱地往旁邊看看,黑臉宋真能吃,把頭紮在盆子裏像一隻豬。可是他的麵相真像一隻貓頭鷹,大眼珠子賊溜溜的,什麼時候偷懶他都看得清。這家夥還是個一根筋,你說你一個屯長跟皇子較什麼真兒,少站一會兒,會少發你餉銀嗎?他就一句話:“上邊交待了,你有意見找上邊說去。”
上邊,哪個上邊?上邊還有上邊,最上邊就是他皇帝老子了,他哪有膽再多說半句辯解的話?這次,他老子真讓他氣著了。
父皇說過,“要是有誌氣,你練就一身本事,也擺個擂台,做個敢挑戰、敢挨打的人!”這幾天他一直在努力呀,他也想把那冒頓從台子上麵摔下去。
可是,父皇啊,兒臣心有餘力不足啊,兒臣怎麼覺得在這裏過一日就被磨得短一截兒,等你想見兒子的時候,兒臣已經變成一地粉末,你想收都收不起來了!
黑臉宋吃完了,抹了下嘴,衝胡亥這邊看了看。那不友好的白眼仁兒他早就發現了。“嗤”,一個廢物,倒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都起來,到校場上去,兩兩放對兒,角抵!”
軍士們三三兩兩地出去。候二也站起來,胡亥起不起來,他都不打算遲到了,遲到的結果他早就領教了。
胡亥伸出一隻手,候二接住。就這一百多斤,咋這麼嬌貴呢?小公子你是雞蛋清做的吧!
兩兩放對兒。黑臉宋指派了一個大塊頭給胡亥。總共才五十來人,這大塊頭就是技術標兵。
胡亥小肩膀一緊,又放下了,這黑臉宋是要把他往死裏折騰了。
一瞬間他想到好幾個念頭:
像冒頓一樣戰鬥到底,打出皇家子弟的誌氣和威風。
讓對方把他弄出外傷,他正好回家養傷去。趁機潑那黑臉宋一身屎尿,讓他在軍中前途盡毀。
找個由頭鬧事,不幹了,你們愛咋辦咋辦吧!
……
念頭還沒想完呢,那大塊頭就撲了過來。他急忙頂上去。
笑話,皇家子弟能退縮嗎?
娘的,不退縮的結果就是像個口袋一樣摔在地上。
一次,兩次,三次……,變著花樣地摔。後背著地,前胸著地,側倒著地,跪地趴下,鼻子著地……
候二看他可憐,過來拉他,他看了看候二瘦臉的褶皺,沒理那隻手,閉上眼睛。現在,他就想趴著,隻要他不起來,就沒有下一次摔。你們愛幹嘛幹嘛吧,老子就這樣了!
“全體都有,整隊入列,點評技術!”黑臉宋發布命令了。
軍士們拍拍身上的土,迅速入列。
隻有胡亥趴在地上,像一捆散了的柴火。
“吳正紅,去看看他哪兒斷了,沒有就把他拖起來。”
大塊頭吳正紅過去,他下的手,他哪能不知道,胡亥哪兒也沒斷,這是小公子撒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