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她換了衣服把他拉起來,把菜籃子塞給他,雄赳赳氣昂昂往外走,以揮斥方遒的豪氣道:“我們去買菜,等下我做飯給你吃!”
走出門,他擦了擦眼睛,是不是沒睡飽產生幻覺,是不是陽光太耀眼,她的臉怎麼看起來好似三月春陽中的花朵。他的心突然柔柔地疼起來,忘記了該如何表演,克製著牽手的衝動,輕輕牽住她的衣角,迎著陽光溫柔地看著她笑。可憐的錢小凡哪裏受得住這種電力,誇張地張大嘴巴呆住了,突然轉過頭嘟囔,“難道笑眯眯的看人就叫含情脈脈,難道心裏有小鹿亂撞就是這個感覺,難道……真奇怪,我得趕快相親去,再這樣下去我隨便見個雄性生物都會發懵……”
他幾乎當場吐血身亡。
兩人都有點精神恍惚,不知怎麼走到了街頭的菜市場,迎麵走來一個提著菜籃子的阿姨,笑眯眯截住錢小小,“小小,你的男朋友啊,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她悚然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箍住自己的腰。她惡向膽邊生,在他腳上狠狠踢了一下,賠笑道:“柳姨,他是我表弟,剛從鄉下過來看我。”
“原來這樣,”柳姨又開始感慨,“你父母去得早,你一個人也真是不容易,你這個丫頭又倔得很,有什麼事情也不會跟我們說。你別光顧著寫東西,早點把終身大事辦了,也讓你父母和大家了了心願……”說著,她把菜籃子放到地上,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教育她一番。
眼看買菜之旅馬上要夭折,她連忙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說:“柳姨,謝謝你們的照顧,你趕快回去做飯吧,孫子很快要放學了。”
“對對對!”她反應過來,提著籃子飛也似地走了。
她的笑臉垮了下來,腳步有些邁不動了,眉一挑,轉移目標開始轟炸:“慕容表弟,你的手往哪放啊,我跟你不熟,不要動手動腳!”
他還在思索剛才那女人的話,看到她亮閃閃的眼睛,心頭一動,臉上泛起微微的紅。他掩去差點衝出口的輕歎,指著剛才經過的路麵說:“那裏有個水坑,我見你魂不守舍,怕你踩進去。”
見他又露出無辜眼神, 她橫了他一眼,自認無力對抗,歎了口氣,高高興興開始唱歌,“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追求的世界,然而橫衝直撞被誤解被騙,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總有殘缺……”
她沒有發現,身後那無辜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如有一塊大石落在寒潭之中,激得波光粼粼。
經過幾十個婆婆媽媽的規勸和訓誡,兩人如經過一場浩劫,提著菜沉默著往家裏走,他沒有忽視她眼中轉瞬即逝的黯然,在心中暗道:“這就是你整天躲在家裏的原因嗎?”
他牽住她的衣角,輕柔道:“以後買菜歸我負責,我正好聽聽這些家長裏短,學學生活經驗。”
話一開口,他突然覺得似卸下千年重擔,整個身心都輕鬆起來。
他演了很多年的戲,不僅僅在電影電視裏。然而,生活不是演戲,笑容如果變成麵具,麵具後的臉該有多麼蒼白,麵對她毫無遮掩的笑容和落寞,他不願袖手旁觀,他辛苦過,深深知道,一個人的掙紮該有多麼辛苦。
她如果需要肩膀,他願意永遠提供,如果她需要一個平靜溫暖的家庭,他會很快離開,從此遠遠守侯,在她需要時,為她點一盞燈。
他不能得到的幸福,他衷心地希望妹妹能得到,希望她也能得到,這不是高尚,人的心中總要有一個特別位置,讓自己能平靜安然。
錢小凡歪頭歪腦在他臉上打量,又開始一臉茫然地嘟嘟囔囔,“有道理,可以把這句話寫在小說裏。”
他哭笑不得,用力撥了撥她的頭,她反應過來,嗷嗷怪叫,“我這個是腦袋,腦袋懂不懂,不是皮球!”她高高跳起,手用力砍向他的腦袋,他身形一矮,剛好讓她平平削過,她一招得手,得意地大笑著跑開了。
轉身的那刻,一顆淚從她臉上滑落,沒入塵土。她跑到樓梯口才停下,捂著胸口氣喘不停,對那個走得特別慢的男人遙遙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