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雇員們都去搶購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再猛烈漲價的日用品去了,方彥走進船廠時竟然連半個人影也無;如若不是西方天際的殘陽還散發著溫暖的金紅色光輝,他甚至會感覺自己像進入了幽冥鬼界一般冰寒驚悸。過不多時,他終於在主辦公樓前發現了活人的蹤跡——魯道夫所雇傭的兩名複員軍人保鏢。而他們早已和方彥極為熟稔,在相互打了個招呼之後,方彥便徑直走進了那間寬闊的船廠主辦公室,並在其中見到了那個等候他已久的熟悉身影。
“你回來了,約納斯。”魯道夫微笑開口,一雙眼眸隻是溫和的看著麵前的少年。幾個月不見,方彥竟似又長高了一些,其發梢頂端已經躥到了自己的眼瞼。而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他主觀感覺的原因,魯道夫總覺得方彥的氣質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在那張秀逸精致的稚嫩臉顏上,此刻已經有點點的陽剛英氣顯露了出來。
“這幾個月我事務繁忙,很久沒去看你了,不過你現在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孩童,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魯道夫將一杯飲品遞到方彥麵前,聲音中略帶歉意的說道。方彥笑著搖了搖頭,抬手將那杯泛著涼意的檸檬汁一飲而盡,很快的,籠罩在自己周身的燥熱之氣便開始緩緩退去,並重新恢複了正常的溫覺。
對於魯道夫這番看似空洞的話語,方彥卻是並沒有產生出什麼排斥和懷疑,因為造成現在魯道夫百事纏身這一情況的人,正是身為穿越者的他本身。瓦爾特在北美的金字塔騙局還在繼續,每月都有大筆被洗白的資金需要魯道夫不著痕跡的轉移收蓄;位於列寧格勒的船廠分部也在緊張的建設當中,在自己長兄弗雷亞完成深造之前都需要魯道夫來一手操辦。而更為重要的事情還在國內。此番馬克的崩潰,對於手握大把美元的魯道夫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用這種價值堅挺的貨幣開到,其在收購兼並國內企業的過程中幾乎是無往不利。為了盡可能的利用手中的這份資源來擴充實力,魯道夫自是不能有半分的鬆懈。
“父親為了家族忙碌操累,約納斯隻遺憾於自己不能從旁協助,怎麼還會要求父親像幾年前一般時刻都在身邊?”方彥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剛穿越之初多了幾分歲月痕跡的便宜父親,心中也不禁浮現出了些許慨然和溫情。他微微定了定神,道:“這次我回來,主要是想要驗證一番我所做的艦船設計。兩年前,船廠遺憾的與‘埃姆登’號巡洋艦的訂單失之交臂,我始終覺得這是我們提出的方案不具備足夠競爭力的原因。現在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要請船廠裏的專業人員來看看它們是否具有可行性。”
魯道夫眼中訝色一閃,隨即將目光投向了方彥手中的那個修長的木盒;在他的注視下,方彥輕輕打開了外麵的鎖扣,將一張被卷起的圖紙鋪在了書桌上,同時用坦然的目光與他正麵對視。這些年來,方彥在課餘時間始終流連於海軍書冊的情況早已被魯道夫所知,如今的他完全能夠將自己的想法正麵說出了。而對於自己這個孩子所一如既往表現出的藍水之心,不想當惡人的魯道夫也是向來報以支持的態度,雖然現在的海軍無論是名聲還是規模上都與最為輝煌的德皇時代相去甚遠,但這種軍職身份也不至於辱沒了布羅姆家的名聲。
看到方彥那平靜中帶有一絲執著的眼神,魯道夫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這個最喜愛的幼子,隻怕是真要吊死在海軍這顆歪脖子樹上了。他緩緩點了點頭,道:“這個好辦。船廠每天都會有一些設計人員在夜晚加班,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不過你也不要在這一領域投入太多精力了,畢竟明年的升學才是你需要首先關注的核心要務。”
殘陽緩緩沉落在了地平線下,隻剩下一團絳紅色的霞光還在西方天際流連縈繞。自有船廠裏的廚師為方彥二人準備了相應的晚餐,原本普普通通的麵包和肉湯,放在當前的德國已是常人所根本不敢想的豐盛佳肴。在簡單解決了口腹之欲後,方彥發現剛才還靜得像墳墓的船廠裏此刻又有了幾分生氣:把工資花得一分不剩的工人開始三三兩兩的上崗,不遠處的食堂裏也飄來了土豆湯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