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電轉間,方彥已經大概揣摩到了希特勒的打算。他對自己仍然存有拉攏利用之意,而剛才的那番話語既是對自己的態度試探,也包含了他真正的憂慮在裏麵。畢竟在整個海軍當中,能夠成為國社黨代言人的已幾乎滅絕:目前身居高位的海軍將領們幾乎全部唯雷德爾馬首是瞻,隻有方彥和鄧尼茨二人可以爭取過來。
如果方彥在這次的對陸支援任務中出現差錯,雷德爾必會趁勢打擊和削弱他的聲望名譽。而一旦籠罩在方彥身上的傳奇光環褪去,他能夠對希特勒產生的助力也就將歸於平凡,最終變得和鄧尼茨這個普通的少將一般無二。
想明白這層後,方彥心中稍定。他臉上露出肅然之色,開口道:“尊敬的元首,我並不認為自己無法順利完成這項任務。兩個航空團的艦載飛機雖然數量不多,但也相當於英國遠征軍所能夠得到空中支援的二分之一;此外這批飛行員都是經曆了實戰淬煉的海軍精英,戰鬥技能不弱於任何一支陸航部隊。更重要的是,艦載機部隊將因此得到寶貴的對地攻擊經驗,倘若今後我軍登陸英倫,海航就將成為勝利的急先鋒。”
聽得方彥最後一句,希特勒眼瞳中陡然精芒大盛。他用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方彥一陣,冷硬漠然的容顏上漸漸露出了幾分欣賞與溫和。麵前這個身著少將軍服的青年果然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約納斯,永遠都是想他人之不能想,行別人之不敢行;能夠如此自信而堅決的麵對完全陌生的使命,整個國防軍中恐怕都再難有人做到了。至於方彥在具體戰術上有多少籌劃,希特勒已經不再疑慮,既然他都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就必然對未來戰鬥有了至少六七分的把握。
“說起來,約納斯和我還真是一類人呢。”希特勒由衷感慨,心裏對方彥沒有向自己投誠獻忠的疙瘩又消退了一分。當初自己以草根身份成為國家領袖時,無數人都斷定他這個沒有讀完中學的前陸軍下士根本不可能完成德意誌救亡圖存的艱巨使命;然而自己卻憑借超凡的天賦、勤勞、和意誌,卻創造了令全世界都為之震撼的豐功偉業。如今,眼前的方彥正像極了當年的自己,雖然還沒有令人信服的履曆,但卻已經如鑽玉般綻放出了熠熠奪目的光輝。
在感觸之餘,希特勒也通過方彥剛才的答複窺出了一些他的政治態度。麵前青年並沒有否認自己對雷德爾的居心指控,這便說明他已經知道雷德爾對他的猜忌戒備;不過他卻似乎依舊顧念著與雷德爾的情誼,不願就自己提出的攻擊性話題繼續展開下去。對於這個結果,希特勒不禁充滿了失望:難道自己的忘年革命戰友在軍官團群體裏呆了十幾年,就被他們給徹底同化和汙染了麼?
咫尺開外,凱特爾上將不動聲色地從希特勒身上移開了雙眸。作為旁觀者,凱特爾一眼就看出了此時希特勒心態存在的缺陷。或許是太想把方彥這個元老同誌從軍官團群體內爭取過來,希特勒明顯有些操之過急,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在敲打逼迫他的對象,完全沒有想過從另一條懷柔的道路去解決問題。
目前,方彥正因為他的國社黨烙印而備受雷德爾的猜忌打擊,好事情完全沒有他的份,各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卻像是扔破爛似的紛紛砸在他的肩頭。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方彥還因為雷德爾對他的舊日知遇之恩而默默接受,但心中也必定會充滿了黯然失落之情。倘若此時希特勒能對方彥展現出他不同於雷德爾的厚愛和信任,讓方彥感受到來自國社黨的溫情,那麼用不了半年,方彥就會被感化,重新步入元首的陣營。
“為登陸英國積累對陸作戰經驗麼?這真是一個充滿前瞻性的理念!”凱特爾念頭未已,忽然聽到希特勒用極富讚許的語氣開口,他目光倏然凝聚,如利劍般循聲看去。隻見希特勒臉上滿是欣賞和嘉勵,之前的生硬嚴肅已完全不知所蹤,看那神情,完全就像是慈父在麵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出色子嗣。
“元首終於還是反應過來了……”凱特爾嘴角露出細微的弧度,心中輕語道。
總理府辦公室內,方彥看著態度迅速轉變的希特勒,心中充滿了警惕與不解。在他的認知世界裏,希特勒雖然不是斯大林那樣的獨夫暴君,但也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獨裁皇帝,自己曾經在極為敏感的政治站隊上得罪了他,雙方的關係便早應該是貌合神離、相互戒備才對。哪像現在,方彥竟有種回到了15年前的錯覺:希特勒非但表示要讓陸軍航空兵派遣專業的參謀顧問團,大力幫助方彥的海航作戰,更要將這支部隊派遣到收益與風險比最大的區域,以便讓方彥再建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