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麗,白雲絮絮飄飛,巴黎東部的巴士底廣場前,無數法國市民在這裏駐足聚集,等待著本國新政府將要發表的公告聲明。隻是,相比於此前任何一次收聽廣播,今天廣場周邊的畫風場景已經出現了根本性轉變。一麵麵巨幅紅底萬字旗像是幕布般從中央銅柱頂端垂下,向法國人恣意張揚著自己的存在;近百名德軍士兵則在廣場周邊談笑旁觀,全然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後花園。
“該死的德國肮髒野獸,你們在巴黎的日子呆不長了!”一名大學青年在人群中咬牙切齒地開口,目光中滿是憎惡仇恨之色。作為法國人民反抗殘暴專製的象征,這座在巴士底獄遺址上建立起的廣場,無疑是法蘭西文明的驕傲圖騰,然而此時的它卻被德國野蠻醜陋的萬字旗玷汙,那刺目的猩紅色仿佛利刃般在他心裏狠狠抽割。青年雙拳緊握,像是在對自己打氣一般期盼道:“一定是波爾多政府的反攻宣言,強大的法軍不日就將光複巴黎,殺光德國強盜!”
聽得青年的話語,旁邊市民們都不禁麵露希冀。雖然巴黎現在的確是落入德國手裏了,但西線戰端爆發至今也才不過5星期出頭的時間;要說法軍這麼快就被徹底打敗,無數法國人在潛意識裏就絕不承認這個荒謬至極的局麵。因此,當前巴黎的陷落,最可能的情況還是法軍因為戰略後撤的需要,而主動選擇放棄。等到法軍重整力量過後,就會向巴黎方向發起強大的反擊。
略顯躁動的氛圍中,旁邊一名中年人嘴角微撇,看向青年的目光中滿是譏嘲與不屑。這種象牙塔裏未諳世事的學生實在太年輕了,連同一幫愚民在內都幼稚到了可笑的地步:這群人也不想想,如果即將宣布的真是法國政府的戰鬥號召,那麼德軍怎麼可能允許電台正常播報?在目前情況下,公眾場合傳遞的信息隻可能是對德國有利的,廣場旁邊那幾十個氣定神閑的德國兵就是最佳證明!
至於法軍能否奪回巴黎,中年男子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出絲毫端倪。因為如果法軍現在能威脅到這座舊都,巴黎城內的氣氛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寬鬆——屆時德軍必然會大建工事將這座城市要塞化,同時對城中居民實施軍事化高壓統治。要知道,隻有法國人才會舍不得巴黎遭受戰火,德國人破壞起來可沒有任何壓力!
“茲……”嘈雜的機械聲音從廣播裏響起,使廣場上的法國民眾迅速安靜下來,人們屏息凝神,緊張等待著即將要公布的政府宣言。很快的,法國市民們聽到了一個陌生而蒼老的聲音,其語氣沉重,仿佛是在葬禮上念誦悼詞的神職人員。
“法蘭西公民們,我是新任內閣總理、陸軍元帥亨利普-貝當。現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你們宣告。今天清晨,我已經通過西班牙大使,向德國發出了停戰請求。作為一名士兵,這是個極其痛苦的決定。然而局勢迫使我不得不這樣做。當前唯有停戰,才能使法蘭西的士兵和人民免遭毀滅的浩劫。……”
貝當低沉凝肅的聲音緩緩傳出,在整個巴士底廣場上空籠罩盤旋;剛才那名切齒詛咒德軍的大學青年頃刻間變得麵色慘白,腳下踉蹌了幾步,險些一跤坐倒在地。他嘴唇顫抖,口裏反複念叨著“這不是真的”、“法蘭西怎麼會失敗”之類的言語,然而貝當在廣播裏的每一句話,無不都在狠狠地扇著他的耳光!
“……從即日起,全體國民須立即停止對德軍的敵對行為。這既是拯救祖國於災難之中的最佳辦法,也是你們保住自身安全的唯一途徑。今後,我們還要重建家園,而隻有好好活著,才能為法蘭西的明天做出貢獻。……”
貝當的宣言並不長,幾分鍾後便告結束,然而法國民眾已然是哀鴻遍野,哭號與啜泣聲傳遍周圍。不少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紅腫的雙眼怎麼也止不住淚水。法蘭西竟然真的在1個月裏就被打敗了,她引以為傲的尊嚴和力量已被撕成寸寸碎片,徹底崩潰不在。聯想到1918年法國經過頑強苦撐、最終擁抱勝利的那份酣暢和慷慨,法國人心中便劇痛如針紮:那麼鼎盛輝煌的時代,竟在短短22年後就如水波幻影般迅速消散!
“隻能屈服於德國人的統治了麼?”哀慟中的法國民眾紛紛泛起這個念頭。作為凡爾登的英雄,亨利普-貝當這個名字在整個法國都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當年正是他用百折不撓的頑強和洶湧橫溢的才華,才將法軍從災難的邊緣拯救而出,可謂是能與福煦元帥並稱的擎天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