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堇愛勉強地一笑:"是……是啊。"
"那這些又是什麼呢?"朱子昴指著堆在保險櫃裏大團大團的紙條:"那剩下的這麼多不同字跡按好指模印鑒的借條又是什麼回事呢?請不要告訴我,你有收集別人欠單的愛好。"
陸堇愛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血腥的滋味滲入口舌之間,那樣的鏽和苦。她不出聲,朱子昴卻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更將散亂四處的帳本拿起來向她的麵前一擲,陸堇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聽見他近似於絕望般的聲音:"陸堇愛,我想不到……我真的想不到,原來你就是那家賭場的老板,逼死我媽的人,居然是你!"
她的聲音在空氣裏低微地響著:"陸家的生意做得大,我原也不知道許多……"可是那樣低而怯的語氣,連她自己聽了也不相信。
賭場的確是陸家開的,陸堇愛也並非如自己所說的毫不知情,而是有預謀地指使了自己的手下使出手段,令朱子昴的母親一輸再輸,殺紅了眼晴再去借高利貸,她雖然曾經是巨富的前妻,手頭上也有不少贍養費,但還是填不滿這賭博的深淵,最後心理崩潰跳海自殺。陸堇愛做過調查,早就知道朱子昴是個外柔內剛的男人,寧死也不願意回頭哀求父親的庇護,她把他逼到走投無路,卻又安排自己剛好"撞"到他。她想提前安排自己失婚的假象是一件太過容易的事,於是他便可以有充分的理由來相信她的衝動,簽下婚約與協議書,繼而被自己半推半勸地去看望他將死的父親,繼承那一筆不菲的財產。
她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計算好了,脆弱堪憐的表麵功夫也做了,連遺產也順利如計劃落入自己的手心裏了,唯一失卻計量的,隻是她的心。
她的心。
眼看著朱子昴就要走出門外,陸堇愛隻在心底裏迷茫了一秒鍾,便飛快地向他的背影追過去,腳步一聲一聲回蕩在空氣裏,蓋過了手機來電的鈴聲。不管了,她什麼都不管了,公司也好,會議也好,遺產啊尊嚴之類的東西,所有的身外物都似乎如周遭的景色般倒退而去,眼晴唯一能夠看清楚的,隻有朱子昴那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越來越遠。
朱子昴,你說過要做我的丈夫,要縱容我,要成為我心目中最好的男人,要即使有了十億元也不能舍棄我的……
你說過的。
她追上去扯住朱子昴的衣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已經被他一手揮開,陸堇愛站立不穩,直直地便向馬路中心摔去。
尖銳而漫長的刹車聲中,大攤豔紅滾燙的血液,緩緩地自車輪之下蜿蜒開來。
12
陸堇愛醒過來的時候,映入她眼簾的是滿目的雪白,空氣裏漫延著特有的消毒水氣味,重重的窗簾掩著,房裏亦隻開了一盞日光燈,映入眼裏也隻是暈眩般白茫茫一片。她輕輕地說道:"子昴在那裏?這裏是醫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