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書文苦笑,揉了揉眼:"最近不知怎麼,時常發作。"
寒霜不語,上前一步,在藺書文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她已抬手,密實捂住了他的眼。
藺書文愣住--這樣的舉動,突破了男女之防,實在是逾矩得厲害。
她的手心一片冰涼,冷冷的,透過眼皮,滲入灼熱的眼中,竟有舒緩之意,莫名安撫了他浮躁不安的情緒。
再睜眼,迎上她清冷的眸子,他驚訝:"你--"
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寒霜抬眼,望冥冥的夜色:"你一定在想,深更半夜,我為何獨自外出。"
又被她猜透了心思。
"我要祭奠一名故人。"寒霜自顧自地說下去,"很重要的一個人。"
"可是--"藺書文左右望了望,"他的墳塚?"
這裏是街市,並非塋墳之地,莫不是她記錯了?
"無墳無塚。"寒霜回答,神色未變,語調保持著一貫的冰冷,"他本是死於鬧市之中。"
無意觸及她的心事,藺書文覺得過意不去:"失禮了。"
"世上事,本非人所能料,與你何幹?"
她的答非所問,令他心念一動,他望她,疑惑間,她轉了身去,逐漸遠離他的視野。
6
煙氣有些盛,繚繞中,香火不斷。
藺書文望了一眼那神情肅穆的佛雕,繞過擠攘的正殿,入了後堂,抬眼,一道倩影撞入視線。
恍了神,依稀是娉婷的二八女子,眉眼帶笑,羞澀含情,飛燕般盈巧。
"蘭絮……"
他叨叨念,著魔似地合手。
不起然,影碎人散,一抹白,晃定了清淺的神情。
"藺公子。"寒煙俯身拾起香燭,禮節性地對他點點頭。
藺書文收回手,反剪在背後,好不容易收回定定望她的目光,尷尬一笑。
寒煙似不覺他的異樣,越過他的肩,視線掃到前方的興旺,口氣淡淡:"夢煙雨,還要遲來一會兒的。"
藺書文苦苦一笑--她總是能輕而易舉看穿他的心,恰如,他從前世,便一直癡戀的那個人。
若不是形貌、脾性相差甚遠,他幾乎要以為,她,才是她。
"我其實--在找一個人。"他疲倦地鎖眉,不知為何,願意對她敞開孤寂的心扉。
寒煙以裙角兜著香燭:"那你找到了嗎?"
"怎麼說呢?"藺書文搖了搖頭,"很像,卻不是--我能感覺出來。"
"感覺?"寒煙的嘴角瞧起來,看在藺書文眼中,似有淡淡的嘲諷,"藺公子,有時感覺,也未必可靠。"
藺書文固執地搖頭:"一個人,再如何變,神韻氣質,始終不會相去太遠。"
"倘若--真的會變呢?"寒煙的語調是低緩的,"轉世,輪回,冥冥中,興許是自己改變了自己。"
"你--"藺書文震驚地盯著她,對她的語藏玄機驚訝莫名。
她的意思是,或許,蘭絮會放棄她絕世的美貌,變成小綿;又或許,蘭絮會放棄她高潔雅然的氣質,變成夢煙雨?
"不可能,不可能……"藺書文喃喃道,即便是假設,他也覺得難以接受。
而且,才情若她,美豔若她,二者兼有,她為何要統統放棄?
見他出神的模樣,有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快速地在寒煙的眼底閃爍過去。
不遠處,有嫋娜的身影行進。寒煙看得清,拍了拍藺書文的肩:"她來了。"
藺書文下意識地回頭去,見那一方,頭戴紗帽的夢煙雨與小綿一道走過。
"還不快去麼?"寒煙問他,"興許,你可以當麵問問,到底誰才是你要找的人。"
是想問哪,但問出來的結果,若正是寒煙所言,他該如何?
逢場作戲的蘭絮?自卑懦弱的蘭絮?
思緒混亂中,他隻覺得心亂如麻。
到底誰才是?誰是誰?
"失火了!"
陡然一聲驚呼,隨之而來的,是嘈雜的人聲,越來越盛。
一團火,熊熊燃燒,竄出了正殿。本是擁擠的人群更是紛亂一團,驚慌下,前進後退,自亂陣腳,擠攘無數,哀嚎連連。
藺書文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想要往那方奔去。
手腕被擒住,他轉過頭,卻見神情未變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