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空中的城堡?”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嗯,我們從小就會做許多夢對吧?”這個像木頭一樣的家夥,說到這裏,忽然露出了笑容,“我也忘了究竟是從幾歲開始,自己就被這個空中浮遊城堡的夢給纏上了……”
一絲不掛的我此時正趴在床上,下身被薄薄的床單裹著,我用雙掌托起下巴,微微回過頭來重新調整好視線,本想凝視他的雙眼,可他看到我的身體後,似乎有些害羞,微微側過身去避開了我的目光,隻給我露出同樣一絲不掛的後背。
就在前不久,我們已經達成了同床共枕的關係,然而他似乎欠缺這方麵的經驗,雖然臉上沒有表露過多的表情,但僅從他回避正視我這點來看,他似乎還沒有徹底放開。
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我隻好順著他的問題追問道:
“是什麼樣的城堡?”
“那座城堡有許多樓層,每一層都有著街道、森林和草原,通過漫長的階梯,一層一層往上爬,在頂層有一座宮殿……”
“誰在宮殿裏?”我忽然插嘴問道。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在我很小的時候,每晚都會在夢中去那座城堡,每晚都一級一級地爬著台階,一點一點地接近頂層。”
忽然,他長歎了一口濁氣,話鋒一轉道:
“但是,某一天開始,我再也無法去那座城堡了,可那個夢中的情境,不論經過多少時間,都鮮明地留存在我的腦海裏,隨著年紀增長,影像也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擴張。”
聽到他說的這些,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我並不知道此時身為他女友的我,該說些什麼去安慰他。
他沉默了片刻後,在我欲言又止之際,他又自顧自地說道:
“從地麵上飛起,直接到那座城堡去……長久以來,那一直是我唯一的願望,直到現在,我仍然相信——在某個世界裏,真的有那座城堡存在。”
正如他今夜跟我說的這些處處充滿謎團的夢,他就像一個渾身充滿謎團的男人,也正是這一點,深深吸引了我。
我叫神代凜子,而他,叫作茅場晶彥,我們都是東都工業大學的科研人員,同屬於argus研究室。
argus是一種學名為“第二視覺醫療器材”的仿生設備,外觀類似一副眼鏡,配備了數字攝像頭和光學感應器。
在佩戴上這一設備後,經由光學感應器獲取的視覺信息將被傳遞到眼球內部的人工視網膜中,並同時將其轉化為電子脈衝的形式向大腦傳遞信號。
argus起初研究的目的,是為了明顯改善退化性視網膜色素變性患者的“視力和生活質量”。
不過argus在實際應用中,並不能幫助上述患者完全恢複視覺,但它能夠幫助他們檢測到光明與黑暗,同時確定物體的運動軌跡和當前位置。
直到茅場晶彥,這個科學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加入argus後,argus的研究方向才出現了質的飛躍。
有時候我實在難以想象,這個跟我同歲的男人,竟然隻在大一入學不久後,便成為了argus研究室的開發部長。
雖說茅場晶彥非常年輕的時候就在科學界中引爆重磅炸彈,並且年少成名,可在進入大學後的整整四年裏,我甚至都不知道學校裏還有他這一號人物。
直到大學的第五個年頭,曆盡千辛萬苦終於獲得學士學位後的我,決定留校在電氣電子工科學方麵繼續讀研深究,因此被導師推薦,進入argus研究室成為開發部長的助理。
在一個好不容易才擺脫晚研究課題正苦惱著要去哪放鬆嗨皮的傍晚,導師卻突然電話通知我,到argus研究室進行簡單的上任麵試。
等我費了一番周折,好不容易找到正確的地址後,才猛然發現已經快晚上七點了。
在進入研究院的大門後,我一路忐忑,腦子裏不斷地演繹著,那個名為茅場晶彥的部長,可能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而我也早已做好了被他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準備。
可當我進入研究員的辦公室後,才發現裏麵空無一人,不,其實也並非空無一人,還有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在角落的一張辦公桌上專心致誌地敲打著鍵盤,我想他應該跟我一樣,都是研究室的助理。
不過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了,麵容憔悴不說,還滿臉胡渣子,不但沒有一點男人味,身上還散發著極具衝擊力的邋遢既視感。
所以我連上前跟這個日後的同為助理的同事打招呼的想法都生不出來,而且如果可以選擇的我,我希望我的辦公桌能離他稍微遠一些,畢竟他總給我一種會散發惡臭的感覺,即便此時我還沒有聞到什麼異常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在辦公室裏轉了一圈,在確定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之後,尤其是確定了我的直係上司開發部長不在辦公室後,我才安心地萌生出悄然退場的打算。
畢竟部長可能也嫌我遲遲未到,所以就先一步回去了,等明天我再上門負荊請罪,看在我是一個女生的份上,部長應該不會太難為我。
可正當我準備離開辦公室時,他卻似乎才察覺到我,忽然轉頭將目光傾注在我的身上,並開口問道:
“你就是神代小姐吧?”
先前我就逐一觀察過辦公室裏的辦公桌,發現盡是一些男性化的辦公桌,所以我得出了這個研究室此前可能沒有女性研究員的推斷,因此對於他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並沒有展露過多的驚訝,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能說出我的姓氏,看來他對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功夫,不過麵對這樣邋遢的家夥跟我搭話獻殷勤,我還是提不上任何好感,我想他接下來的話題,應該就要開始自我介紹了,畢竟男生一般向女生搭訕的套路,都是這樣的。
可他接下來不按套路出牌的自我介紹,卻讓我眼珠子都快崩了出來,隻見他用一副有氣無力的語氣開口道:
“我就是茅場晶彥,我代表研究室歡迎你,神代小姐。”
愣了好一會兒後,我用狐疑的目光盯著他打量,支支吾吾地開口道:“呃……那個……您沒跟我開玩笑吧?”
他似乎也被我的問題問愣了一下,轉而不解地問道:“我現在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我忽然沉默了,心裏還是不願意承認這個跟我年紀相反的邋遢漢就是我將來的直係上司。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道歉起來:
“啊,抱歉,我已經兩宿沒合過眼了,所以看上去會有些憔悴,讓你見笑了,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你現在就開始上班吧,幫我去買杯濃咖啡回來,要不加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