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就是靠著這種精神,才活到今天的。真是個不幸的孩子。”
“是又如何?”
鍾離媚明顯的感覺到他言語中流露出的消沉和失落,該不是被自己說中了吧?便趕忙把話頭扯了回來,“本姑娘隻是不相信而已,說著玩的。”
“沒人疼,沒人愛,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小爺我就是這樣的人。沒啥好遮掩的,生來如此,怨不得別人。”
她沒有看到殷見深刻意掩去的苦澀,可還是禁不住心頭一縮,有些好奇他的過往,便試探著問道,“你小時候不是住在淮侯府嗎?難道你姨媽對你不好嗎?”
“寧開陽一家都對我很好。隻是,我娘很少理我。她的話不多,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一個月下來也跟我說不上十句話。我有的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她生的。”
娘親二字是鍾離媚的隱痛,噩夢似的記憶被他喚醒。她胸口一陣鈍痛,直覺有些承受不住,“就算是親生的,如果打心眼裏嫌棄你,大可一掌把你劈死。所以說,你娘是在乎你的,或許是她不懂得方式。”
“天底下,哪有會殺死自己孩子的母親?那樣的人,豈不是禽獸不如?”
“我見過那樣的母親,不僅見過,還……”她喉頭一哽,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鍾離媚清楚的記得,第一次把自己推向鬼門關的人,恰恰是自己的娘親。
月黑風高的雷雨之夜,母親站在自己床前,前一秒還笑的那樣慈祥和藹,下一秒就一掌擊上她的胸口。貫穿全身的疼痛令她恐懼,甚至忘了呼救。而那個時候,她隻有五歲。
殷見深一皺眉,說的義憤填膺,“世界上怎麼會有那種女人?那個孩子死了嗎?”
“沒有。”
鍾離媚永遠忘不了那一晚,自己不停的嘔血,母親的獰笑、父親痛心疾首的模樣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動,揮之不去。人世間,還有比被生母殺死,更加殘酷的事情嗎?
“那個女人後來怎樣了?”
“她死了,被他丈夫一掌打死了。”
令她好奇的是,母親行凶之後,並沒有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在痛苦中掙紮。
等父親趕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揮掌就把人震飛了出去。母親都沒來得及出聲,就命斃當場。
“這種女人該死!虎毒還不食子呢,她真是心如蛇蠍!”
鍾離媚沒有答話,更確切的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痛恨抑或為母親開脫,都沒有任何意義。她隻是很想當麵問一問,究竟是什麼理由,讓她居然可以狠下心腸,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難道說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嗎?
相比而言,殷見深比自己不知幸運了多少倍。
幼時的記憶讓鍾離媚太過觸動,她沉浸在回憶裏,久久緩不過神兒來。心口的鈍痛愈演愈烈,錐心的刺痛讓她喘不過氣來。
良久的沉默過去,殷見深率先打破了僵局,“鍾離媚,你認識我大哥嗎?”
停了片刻,腦後傳來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像極了昏睡時的呢喃,“你大哥……是誰?”
“殷見清。你認識他嗎?”他心裏慌得不成樣子,極怕聽到她的回答,卻又迫切想知道她對那段經曆的定義,究竟是年少荒唐,還是刻骨銘心。
然而,鍾離媚一直沒有給出答案。他終於耐不住心焦,扭臉望去,但見她伏在自己肩頭,呼吸綿長,睡顏安詳。
那一刻,殷見深心裏輕輕暖暖的,突然覺得她的回答已經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