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毗鄰古浪河,出了折梅莊往東南走十裏,河中央有一處方圓二十裏大小的沙洲。沙洲盛產鯉魚、鱖魚,是岐伯府的產業。沙洲上有座屋蘭院,殷見清就住在那裏。
初五當日,鍾離媚清早起身,淡掃娥眉,隨意別了支海棠滴翠羊脂玉簪,便起身去了屋蘭院。
跨過月亮門,鍾離媚步伐一頓,突然有些怯懦,不敢更不想跨出那一步。這個人她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
舉目望去,白牆灰瓦的湖光水色間,他一襲白衣錦袍,似墨如煙的烏發散在背心,發絲垂落,看不見他的臉。玉一般的指尖撥弄琴弦,琴音嫋嫋,勾人心魄。
一人便是一景,俯仰即可入畫。殷見清就是這樣一個人,離得他越近,便越看不懂。明明觸手可及,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看穿。他注定不會屬於任何人,他的存在本就是一場傳奇。
鍾離媚還是走了過去。聽到腳步,琴音不停,殷見清側臉望來,目光平淡似水,一抹桃花般柔和的笑在嘴角慢慢暈開,“洛秋,好久不見。”
她依然麵容妍麗、淡雅如花,眉宇間多了幾許嫵媚與嬌豔,愈發讓人錯不開眼目。
看見殷見清的一瞬,她突然有些釋然,便大大方方的坐到他對麵,輕聲問道,“聽說你要見我,不知是有什麼事?”
他把古琴擱去一旁,抬手沏茶,緩緩開口,“我三弟雖然貪玩,但是個有赤子之心的人。細算起來,你們很登對。”
“可是,我還沒有想好。”
“是因為你爹嗎?”殷見清明白岐伯府的規矩,對鍾離媚當年回府後的經曆多少也有所耳聞。隻可惜當年他被權欲蒙了心智,甚至有一段時間覺得她該死。現在想起來,真真是入了魔!
“你找我,該不會就是為了敘舊吧。”
鍾離媚低頭盯著浮浮沉沉的茶葉,不想在殷見深的問題上糾纏下去。不論自己怎麼決定,似乎都跟對麵這個男人扯不上半分關係。當年是他痛下殺手,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談什麼登對和關心。
從前也好,現在也罷,不過都是場交換。這場賭局,自己從一開始就輸了。就算豁上了自己的心,也是竹籃打水,直到現在還在被他牽著鼻子走,真是太可笑了!
“那份名單……”
“說起那份名單,地契我帶來了。”說著,鍾離媚掏出一個精致的牛皮袋子,從裏麵拿出一摞紙張,推去了他麵前,“你托寶豐錢莊變賣的家產,總共是五千萬兩。我叫人在豫州的分號給你開了個戶頭,你要用的話,隨時可以去取。”
殷見清看也沒看那些東西,就原封不動的裝回去,揣進了懷裏。既然是鍾離媚親自督辦的事情,自己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世上,要說有哪個傻丫頭不會騙人、坑人,那說的一準是她。
“還有,裏麵有一千兩銀票,你先拿著用。三清觀由淮侯府承造,等鴣鳴山建好了,你再去也不遲。”看他似乎聽進了去了似的,默默點頭,鍾離媚便起身要走,“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話沒說兩句,正事兒丁點兒沒辦,殷見清抬手把人擋了回去,“秋,你等等。我聽說名單上有的人已經暗地裏投靠了殷見淇。我這次來就是想告訴你哪些人值得用,哪些人不能信。”
他很清楚,鍾離媚大可差人把那些東西送來。她肯答應跟自己見麵,為的便是當麵確定名單的真偽。就算名單不在自己手上,她也會跟別人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