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生日(1 / 2)

也不知是父母的疏忽,還是自己的不在乎,長這麼大了,還沒有被人祝福過生日快樂。記得童年時,每逢哥哥姐姐弟弟的生日,父母總會給他們備好一碗有煎荷包蛋的麵條,我便因此而沾了光,因為也會給我煮上一碗,而且從沒把我落下。於是總在期待著他們生日的到來,不為別的,隻為嘴饞。有時候,弟弟會在他生日的前半個月便開始扳著小指頭掐算著,時不時提醒一句:“別忘了哦,媽媽!”那時,說來也奇怪,我一直認為自己是沒有生日的。直至少年時代,仍然不清楚生日是個什麼東西,大概是我比較馬虎,也從不往心裏想,無憂無慮的生活並不會因了自己對生日的懵懂,而失去少年時代應有的純真與樂趣,反而使我更似貯麻般迅猛地茁壯成長。

直到我上了初中,我才從同學生日的熱鬧氣氛中體味到幾縷生日的溫馨與淡淡的失落感,可是自己的生日仍然離我很遙遠。有一次,我忍不住跑去問母親:“媽媽,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啊?”母親一聽頓時有些慌張,眼泉掠過一絲疚然:“孩子,問你爸爸去吧!”爸爸聽了,也沉默了許久,然後把吸剩的煙屁股往地上一扔:“用功讀書去吧!”從此以後,我便不再在父母麵前提及生日的事了,我埋頭於學業,父母忙著奔波於家庭生活的經營,漸漸地也就把這事給淡忘了。

記得那年放暑假回到家裏,我因為想找一件舊襯衫,在翻箱倒櫃時,無意中把母親的梳妝台櫃打翻在地,從櫃裏麵滾出來一卷兒黃澄澄的書籍。我拾起書來,展開一看,原來是一本很老而且很殘舊的黃曆,黃曆的扉頁,一行行地記載著我們兄弟姐妹八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時辰,然而唯獨排在第七位裏,卻有一段話寫著:“火金生:一九七三年農曆十月初八醜時生,凶!古書雲:太歲如君,為眾神之首,眾煞之主,有如君臨天下,不可冒犯。算命先生有言:此子命犯太歲,不宜慶生,不然易夭折也!”

我頓感厄然,原來我也有生日,隻是因了父母的愚昧迷信,就把我過生日的權利給抹殺了。父親小時候畢竟也是念過幾年私塾的,可是在閉塞的山村裏,還是敵不過算命先生斷下的讖言。難怪每當問起父母時,他們都似乎在躲避,我心裏掠過一絲淡淡的苦澀,是那種被人宣布判刑時的感覺,但這種感覺也僅僅持續了幾天,我想,無論如何,父母都是愛我的,雖然他們迷信,但出發點是希望我能快樂成長。況且,父母於勞累中對我的慈愛早已彌補了這些微的不足,而沒有給自己過生日,也並沒有妨礙到我自由自在的生活與成長。

記得初中的一篇課文裏有一句話:“麻生蓬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意思就是苧麻生長在荊棘草叢裏,不用刻意的扶持,仍然能夠直挺挺的茁壯成長;白色的細沙混在黑土中,也會跟它一起變黑。比喻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秉性的人,秉性好的人或物即使處在汙穢惡劣的環境裏,也能夠“出淤泥而不染”,並不會隨著汙穢惡劣的環境而變壞。我慶幸自己的童年,並沒有胡亂的生長,父母老實本份的言行讓我擁有一顆純樸善良的心,我想這已足夠我受用一生!

從此,我便認定了十月初八是我的生日,我將深深地把這個生日埋藏在心窩裏,在我漂泊的歲月中,每逢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日子,我便會把它翻出來曬曬陽光,並獨自享受那份經陽光晾曬溫馨後的味道。

那年下半年,我遠離故土,外出求學。十月八日那一天,我心內又莫名地泛起了陣陣漣漪。我第一次如此有意識地強烈感受到生命的召喚。我心潮起伏,環顧四周,星期天的早晨,同學們都正在睡懶覺。我起床後走到草地上,草地上的露珠折射出太陽晶瑩的光芒,百靈鳥在林園裏歡快地婉轉歌唱,操場上,打太極拳的老伯衣袂飄飄,繞著圈子跑步的年輕人,用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敲擊著地板,心頭揚起的歡快節奏在微顫中逐漸澎湃。啊!生命是如此的美好!我匆匆洗漱一番,開始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在靈魂的感召下,我願意獨自去享受這份美好!我搭校車來到市區一家書店,用我從大半年菜金裏摳省下來的錢買了一本我夢寐以求的精裝《三國演義》,並在書的扉頁寫道:“書海一葉,癸酉年火火生日自贈”,我第一次擁有了收到一份生日禮物時的喜悅,雖然是獨自一個人在異地咀嚼那原本就屬於自己生日的快樂,而給自己的獎賞也隻是一本書而已,但我卻感到如此的滿足,感到如此的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