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人頭震懾了在場的大清公務員們,而申政委的話向他們表明,他們現在麵臨選擇,非友即敵的選擇。想活命就要加入義軍(反賊?),不加入就要去和趙教諭做伴。說實話,在場的人絕大多數對清廷談不上忠誠,不過混一份錢糧罷了。打工的怎麼可能為了老板的店去丟了性命?當然,像趙無延那樣讀書讀傻了的人除外。大家對什麼忠義節烈並不看重,改朝換代不過是換一個老板,大家不肯馬上改換門庭,隻不過是擔心光複軍不能成事,到頭來淪為反賊被抄家滅門。
看著沉默的一群人,馬當歸覺得給他們的壓力還不夠。他的目光掃過一個個低垂著的腦袋,最後鎖定在紹光師爺方從則身上。後者象被暴徒逼到牆角的弱女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汗珠已經一顆顆的往下落。僵持了兩分鍾,他終於承受不了讓人窒息的壓力,一咬牙說道:“這位大人所言句句皆是至理,滿……滿清禍國殃民,人神共憤,百姓苦盼王師入矣;光複軍吊民伐罪,眾望所歸,日後北定中原,黎庶必定簞食壺漿以待王師。不才承蒙大帥不棄,甘附驥尾,以供驅策!”說完跪伏在地。
有人帶了頭,後麵的事就好辦了。大堂裏的人陸陸續續的伏地行大拜之禮,口中各種阿諛、獻媚之詞噴溥而出,“大帥英明神武、必能光複河山成就不世功業……”,“橫掃**一匡天下非秦皇漢武不能比也……”
馬當歸雙手虛按,學著皇阿瑪的範兒笑吟吟的說道:“諸位深明大義,我心甚慰。從今後我們就是同一陣營的同誌了,這跪拜之禮就統統不需要了,大家都起來吧!”
看到堂下眾人眼神迷惑,遲疑著不肯起來,申政委解釋道:“我光複軍中隻有職位高低之分,而無身份貴賤之別。滿酋愛新覺羅一家視天下百姓為奴才,巧取豪奪,食民而肥。我光複軍起兵,就是要讓天下百姓擺脫這種命運。所以從今以後,光複軍治下一律廢除滿清禮法,跪禮悉數改為鞠躬禮。”申政委邊說邊踱到中間,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形移動。等他在大案前站定,接著說到:“至於同誌這個稱呼,與同僚、同袍相當,取誌同道合之意。以後各位之間便可以同誌相稱。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申名行時,與明萬曆年間的申閣老名字相近,現為光複軍第一營的教導員,品秩與馬營長相同,皆為少校。你們以後可以稱呼我為申教導員、申少校,或者申同誌。”也不管聽眾明不明白,一抬左手,“諸位同誌大家都起來吧!”
方師爺反應最快,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拍掉膝蓋上的灰塵,馬上無師自通的來了個60度鞠躬。口中喊道:“馬大帥、申教導員禮賢下士,誠有古仁人之風也!”其他人跟著爬了起來,又是一陣馬屁狂拍。
等話音小了下去之後,馬當歸從公案後走了出來。走到方師爺麵前,拍了拍後者的肩膀向周圍的人說道:“方從則同誌革命意誌高昂,理當成為各位同誌的榜樣。”又對著方師爺說道:“你很不錯,我看好你!”
方師爺雖然不知道“革命意誌”是什麼東西,但也知道馬當歸的話是在誇獎自己,並且有要重用自己的意思,當下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性命總算保住了,而且還受到看重,說不定能在新朝混個一官半職;憂的是這光複軍不知實力如何,如能象長毛割據地方還好,如和劉六一般最後覆滅,自己豈不是要跟著陪葬。真正是禍福難料呀!方師爺嘴裏謙虛了一番,心中卻忐忑不安,以至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沒容方師爺想個明白,馬當歸伸手抓起他的辮梢,一臉沉痛的說道:“這根辮子,是滿清朝廷奴役我漢民的象征,是我華夏的恥辱,以及於洋人說我中國男人長了條豬尾巴。今天大家既然己投身光複大業,就應與滿清劃清界線,從此洗心革麵。”轉身對馬進說道:“拿刀來!”
馬進遞過一把匕首,馬當歸沒容方師爺掙紮,左手拉住辮子,右手的匕首貼著辮根向上一拉,這條跟了方師爺二十多年的東西就齊根而斷。方師爺看這光複軍個個短發如和尚一般,已經猜到有這麼一出了,隻是事出突然,馬當歸說割就割,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變成披頭散發了。
當事人尚在稀裏胡塗,旁邊一幹還帶著豬尾巴的人嚇壞了。這辮子一剪,那是一點兒退路都沒有了,就算說委身事賊以圖將來都沒人信了,隻能跟著光複軍一條道走到黑。可要是不剪,那豈不是表明自己有二心,說不定就得和趙教諭去作伴。堂下之人一個個怕得要死,卻又不肯自斷退路。